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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無法克制我的衝動。「但你們有個孩子啊!」

  他的雙頰泛起已經褪去的粉紅色澤。「噢,是的。」

  「你該不會不承認傑洛德吧?我希望。」我必須稍微地對他露出笑容。

  「不,噢,不,但你知道……」

  「我不知道,爸爸。」

  「小孩子跟那種事——你是知道的——並沒有很大的瓜葛,我的意思是說……哎,就是那種事情啦。」

  「那種事情是在為了男人而非女人的情況下發生的。」

  「我敢這麼說。」

  他又清了清喉嚨道:「無論如何,在傑洛德出生之後,那種事便不再有了。」

  「是你的願望嗎?」

  「不,是她。」

  「你記得很清楚啊!爸爸。」

  「我忘掉了好多事情。」他模糊地道。

  他再度拿起他的筷子,開始吃了起來。他記得往事,但已不再有什麼感受了。我不知道,許久以前,某一個奇怪的機緣裡,那個中國女人是否曾真心愛過他?而且她是不是因為他不愛她,所以她帶走她既有的東西,也就是那個孩子,而將那孩子據為己有?現在,誰能告訴我答案呢?也許是那個孩子吧,但那孩子卻正是遠在天邊的傑洛德。

  §第十四章 雷尼與雅莉格拉

  今晚,月滿高崗,峽谷一片漆黑。我們的峽谷還算寬闊,樓臺朝著西面坐落著。那條碎石之路閃爍銀光,我看見兩個人影手牽著手,慢慢地走在路的那一端,然後進入樹林裡,我曉得他們是雷尼和雅莉格拉。

  這兩個孩子在春天相遇是不幸的,若在冬天,他們戀愛就沒那麼容易了。在點著燭火的夜晚和白雪環繞的屋子裡,冬天是已婚情人的專利。北京的雪通常下得很厚,門前的雪堆,作用簡直和鎖匙一樣好。中國人極欣賞雪的美感,他們的畫家很喜歡那些鑲在粉紅色桃花上面的白雪,以及印度竹上的紅草莓,但他們卻不喜歡走到外頭的雪地裡,他們的鞋子是用布或天鵝絨製成的,所以,在落滿雪花的夜晚,傑洛德和我就見不到任何客人來訪,甚至那個年事已高的警衛也謹慎地躲在門邊的那個小房間裡面;我們能單獨相處在一起而不被打擾。我們用煤炭堆在火盆內,將蠟燭吹熄,之後坐在微弱的爐火旁邊。那是愛的時刻,漫長的夜,在無限幸福的時光之中,向前伸展。

  這兒,佛蒙特山,雪也讓我成為一個犯人,但不是愛情的囚犯。我常自個兒坐在火爐旁邊,雷尼在他自己的房裡念書。

  現在已是夏天,但我依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因為雷尼正和雅莉格拉在一塊兒。他們已到達路的盡頭,他們離開日光照耀的地方而走到黑暗的楓樹底下,在那兒,我看不見他們。這,並不是他們出去的第一個晚上。一項改變隨著這個月的新月而來臨了,這點我在雷尼的身上感覺到了。他沉默、匆忙,但不是為了工作或某種需要,而是純然源於他自身的急迫行動。他來回奔跑,一句話都沒有說,當他看見我正盯著他時,他知道我是在問他為什麼他變了,但他最後還是掉頭走開,沒有回答。

  昨天晚上,當他走進屋子裡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因為,雷尼若離開了我,那我還擁有誰呢?我在平臺上一直待到深夜,那時,寒風沁人筋骨,所以我把我的那條紅色的披肩圍在身上。之後,我看見雷尼跳上山丘,在黑夜裡,他看來像極了另一個人,那麼高、那麼強壯而有力量,某種東西使他變成男人了。他走過去,看見了我,但不走到平臺上,相反地,他朝廚房的門走過去了。

  「雷尼!」

  聽到我的叫聲,他停下來,他的手正放在門閂上。

  「什麼事?」

  「請到這兒來。」

  他從容、冷靜、十分不情願地,來到我跟前。

  「現在太晚了。」他說。

  「我一直在等你。」

  現在,從他口中發出的是屬￿男人的聲音。「你不必再等我了。」

  「我若不知道你到什麼地方去,那我是睡不著的。」我說。

  「你必須學著在不曉得我的行蹤的情況下睡覺。」

  他冷淡地說著這句話,我突然怒火中燒,因為我知道他是正確的,而在怒氣之中,我沒法兒不實話實說。

  「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跟雅莉格拉在一起,我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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