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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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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是說說而已,他還暗暗準備與娜娜結婚,他想震動全巴黎。娜娜的丈夫,嘿!多好聽!真是蛤蟆想吃天鵝肉!娜娜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 「我嫁給你!……嘿!如果我愁這件事,我早就找到丈夫了!而且找到的男人要比你好幾倍,我的寶貝……我收到一大堆求婚書。喂!我們一起來數一數:菲利普,喬治,富卡蒙,斯泰內,這就是四個人,還未計算其他你不認識的男人……你同他們唱同一個調子。我不能對他們熱情,對他們熱情了,他們就會馬上唱起來:你嫁給我吧,你嫁給我吧……」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竟發火了,說道: 「呵!不,我不願意!……難道我天生是為幹這種事的嗎?你瞧瞧我,如果老是讓一個男人跟著我,我就不是娜娜……而且,這也叫人噁心……」 接著,她吐了口唾沫,噁心得打了一下嗝,仿佛看見世界上所有的肮髒東西都攤在她的腳下。 一天晚上,拉法盧瓦茲失蹤了。一個星期後,有人知道他到了外省的一個叔叔家裡,他的叔叔癖好採集標本;拉法盧瓦茲為他貼標本,希望有一天碰上好運氣,娶一個長相醜陋但很虔誠的堂妹做妻子。他走後,娜娜並未為他流眼淚。她只對伯爵說: 「怎麼樣?我的小傻瓜,你又少了一個情敵。現在你可高興極了……這是因為他變得一本正經!他想娶我!」 繆法聽了臉上泛白,她便摟著他的脖子,笑著撫摸他,她每說一句令他傷心的話,就撫摸他一下。 「你不能娶娜娜,這使你傷透腦筋,是不是?……當他們纏住我,要求我同他們結婚時,你就在一個角落裡慪氣……你要娶我可不行,那要等你老婆歸天以後……啊!如果你老婆死了,你就會很快跑來,跪在地上,向我求婚,你還會耍一些花招,歎氣啦,流淚啦,發誓啦!嗯?親愛的,那樣的場面真動人!」 她的聲音變得溫柔了,她用非常溫情的態度捉弄他。他很激動,興奮得臉都紅了,拼命回吻她。於是,娜娜嚷道: 「他媽的!真沒想到我猜對了!他果然是這樣想的,他在等他的老婆死去……哎!他太過分了,他比其他男人還要混蛋!」 繆法接納了其他男人,現在,他要維護他的最後一點尊嚴,就是要讓這個家裡的僕人和熟人稱他為先生,他是花錢最多的男人,應該是正式情人。他的情欲越來越強烈。他是花了錢才維持現在的地位的,一切都是他用高昂的代價購買的,連微笑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說他被搶劫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他所花的錢而應得的東西,他像被一種疾病折磨著,他無法抑制自己的苦惱。每次走進娜娜的臥室他總要把各扇窗戶都打開一會兒,以驅散從金髮和棕發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這間臥室就像一個十字路口,男人們絡繹不斷來這裡,他們在門檻上擦擦靴子,可是沒有一個人因看見橫在門口的那道血跡而止步。佐愛一直愁慮著那道血跡,這是愛清淨的女人的怪癖,她見血跡總是消失不了,心裡就不高興,可是眼睛還得往上看,她每次走進太太的臥室總要說: 「這真怪,血跡還未消失掉……來的人夠多了。」 娜娜聽到過關於喬治的好消息,他現在處在康復期,他在豐岱特與他母親在一起。她每次聽到佐愛這樣說,總是這樣回答: 「啊!當然羅,時間長了血跡就沒有了,踩的人多了,顏色就淡了。」 事實上,富卡蒙,斯泰內,拉法盧瓦茲,福什利,他們每個人的鞋底上都帶走了一點血跡。繆法像佐愛一樣,總是愁那道血跡消失不掉,不由自主地觀察那血跡,似乎從那日益變淡的顏色中,看出有多少男人走過。他內心總是懷著一種恐懼,每次都從上面跨過去,仿佛生怕踩壞一個有生命的東西,踏斷一隻橫在地上的裸露的胳膊。 他一跨進房間,就感到心醉神迷,把那一大群在這房間裡進進出出的男人、橫在門口的血跡忘得一乾二淨。可是到了外面,在空氣清新的大街上,有時他也感到羞愧和憤怒,甚至流下眼淚,發誓再也不進那間臥室了。然而,門簾一放下來,他又著迷了,在這間溫暖的房間裡,他覺得自己被溶化了,身上被香氣滲透,渾身充滿強烈的肉欲要求。他是虔誠的教徒,習慣在富麗堂皇的教堂裡默默出神,在這間臥室裡,他又完全產生了虔誠信徒的感覺,猶如跪在彩繪玻璃窗下,陶醉在風琴的樂聲和香爐裡發出的香味之中。這個女人像憤怒的上帝,對他專橫而嫉妒,牢牢地控制著他,時刻令他心驚肉跳。她給他僅僅幾秒鐘痙攣般的強烈快感,緊接著給他幾個小時的可怕折磨,使他看到地獄,體驗到永恆酷刑的痛苦。他像在教堂裡一樣,同樣喃喃自語,同樣祈禱,同樣感到失望,尤其同樣有一種被詛咒的造物的自卑感,被碾碎在其出身的污泥之中。他的肉體欲望和靈魂需要混雜在一起,二者仿佛從他的內心深處產生出來,如同生命的樹幹上開放的一朵花朵。在愛情和信仰的力量面前,他只能聽憑擺佈,這兩種力量合成的杠杆足以舉起地球。他不管怎樣用理智來克制自己,娜娜的房間總是使他如癡如醉,在威力無比的性的力量面前,他只能哆哆嗦嗦地隱沒掉,如同昏迷在不可知的浩瀚蒼穹下似的。 當娜娜感到他是那樣自卑時,她就像暴君一樣自鳴得意。她天生具有毀壞一切的狂勁。她不滿足於毀壞一切東西,還要玷污它們。她那雙如此纖細的手在各種東西上留下了罪惡的痕跡,她讓被她打碎的東西自行腐爛。繆法愚昧之極,容忍這一切,模模糊糊想到有些聖徒讓蝨子咬自己,吃自己的排泄物。每當她把他留在臥室裡,她就關上門,叫他做男人的下流動作,以此取樂。起初,他們在一起逗樂,她輕輕拍他幾下,強迫他做些滑稽的事,叫他像孩子一樣吐字不清,只說句末的幾個字。 「跟我說:『……呸!寶寶無所謂!』」 他很聽話,連語調也像極了。 「……呸!寶寶無所謂!」 有時,她穿著睡衣,裝狗熊,在地上的獸皮上爬著,還轉著身子吼叫著,像要吃掉他,甚至輕輕咬著他的腿肚,以此逗趣。 然後,她站起來,說道: 「現在輪到你了,裝裝看……我敢打賭你裝狗熊不如我。」 這種遊戲真迷人。她裝狗熊時,露出白皙的皮膚,披散著棕紅的頭髮。他被逗笑了,他也趴到地上,吼叫著,輕輕咬她的腿肚,她裝出害怕的樣子,拼命逃走。 「我們都是野獸,嗯?」她最後說道,「你沒有想到你是多麼醜,我的寶貝!啊!你這副樣子,要是在杜伊勒裡宮裡讓人看見了,會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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