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麥田裡的守望者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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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不樂意把新知識灌輸給那些約莫一百歲的老人。他們不愛聽。過了一會兒後,我就走了。奇怪的是,她竟也向我大聲嚷著「運氣好!」就跟我離開潘西時老斯賓塞嚷的一模一樣。老天,我最恨的就是我離開什麼地方的時候有人沖著我嚷「運氣好!」我一聽心裡就煩。 我從另一邊樓梯下去,又在牆上看見「×你」兩個大宇。我又想用手把字擦掉,可這兩個宇是用刀子什麼的刻在上面的,所以怎麼擦也擦不掉。 嗯,反正這是件沒希望的事。哪怕給你一百萬年去幹這事,世界上那些「×你」的字樣你大概連一半都擦不掉。那是不可能的。 我望瞭望操場上的大鐘,還只十一點四十,離跟老菲芘約會的時間還很遠,所以我還有不少時間可以消磨。可我只是向博物館走去。此外我也實在沒有其它地方可去。我心想,在我搭車西去之前要是路過公用電話間,或許跟琴·迦拉格通個電話,可我沒那心情。主要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放假回家了沒有。因此我一徑走到博物館,在那兒徘徊。 我正在博物館裡等菲芘,就在大門裡邊,忽然有兩個小孩走過來,問我可知道木乃伊在哪裡。那個問我話的小孩褲子全沒扣鈕扣。我向他指了出來。 他就在站著跟我說話的地方把鈕扣一一扣上了——他甚至都不找個僻處,象電線杆後面什麼的。他真讓我笑痛肚皮。只是我沒笑出聲來,生怕再一次要吐。「木乃伊在哪兒,喂?」那孩子又問了一遍。 「你知道嗎?」 我逗了他們一會兒。「木乃伊?那是什麼東西?」我問那個孩子。 「你知道。木乃伊——死了的人。就是葬在粉裡的。」 粉。真笑死人。他說的是墳。 「你們兩個怎麼不上學?」我說。 「今天不上課,」那孩子說,兩個孩子裡面就只他一個說話。我十拿九穩他是在撒謊,這個小雜種。在老菲芘來到之前,我實在沒事可做,因此我領著他們去找放木乃伊的地方。嘿,我一向知道放木乃伊的場所,一找便著,可我有多年沒到博物館來了。 「你們兩個對木乃伊那麼感興趣?」我說。 「不錯。」 「你的那個朋友會說話嗎?」我說。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弟弟。」 「他會說話嗎?」我望著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孩子說。「你到底會不會說話?」我問他。 「會,」他說。「我只是不想說話。」 最後我們找到了放木乃伊的場所,我們就走了進去。 「你們知道埃及人是怎樣埋葬死人的嗎?」我問那個講話的孩子。 「不知道。」 「呃,你們應該知道。這十分有趣。他們用布把死人的臉包起來,那布都用一種秘密的化學藥水浸過。這樣他們可以在墳裡埋葬幾千年,他們的臉一點兒也不會腐爛。除了埃及人誰也不知道怎麼搞這玩藝兒。連現代科學也不知道。」 要進入放木乃伊的場所,先得通過一個非常窄的門廳,門廳一壁的石頭全都是從法老的墳上拆下來的。門廳裡黑乎乎的,十分陰森可怕,你看得出跟我一塊兒來的這兩個木乃伊愛好者不太欣賞。他們都緊靠著我,那個不講話的孩子簡直拉住我的袖子不放。「咱們走吧,」他對他哥哥說。「我已經看過啦。走吧,嗨。」他轉身走了。 「他的膽子咪咪小,」另外那個孩子說。「再見!」他也走了。 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墳裡了。說起來,我倒是有點喜歡這地方。這兒是那麼舒服,那麼寧靜。 接著突然間,你決猜不著我在牆上看見了什麼。另外兩個大字「×你」。是用紅顏色筆之類的玩藝兒寫的,就寫在石頭底下鑲玻璃的牆下面。 麻煩就在這裡。你永遠找不到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因為這樣的地方並不存在。你或許以為有這樣的地方,可你到了那兒,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有人偷偷地溜進來,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寫了「×你」宇樣。你不信可以試試。我甚至都這樣想,等我死後,他們會把我葬到墓地裡,給我立一個墓碑,上面寫著「霍爾頓·考爾菲德」的名字,以及哪年生哪年死,然後就在這下面是「×你」兩宇。 我有十足的把握,說實在的。 我從放木乃伊的場所走出來,就急於上廁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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