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麥田裡的守望者 | 上頁 下頁
二〇


  糟糕的是,這類下流玩藝兒瞧著還相當迷人,儘管你心裡頗不以為然。舉例說,這個給噴得滿臉是水的姑娘,長得卻十分漂亮。我是說這是我最糟糕的地方。在我的內心中,我這人也許是天底下最最大的色情狂。有時候,我能想出一些十分下流的勾當,只要有機會,我也不會不幹。我甚至想像得出,要是男女雙方都喝醉了酒,你要是能找到那麼個姑娘,可以彼此往臉上噴水什麼的,那該有多好玩——儘管有些下流。不過問題是,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你要是仔細一分析,就會發現這種做法非常下流。我想,你要是真不喜歡一個女人,那就乾脆別跟她在一起廝混;你要是真喜歡她呢,就該喜歡她的臉,你要是喜歡她的臉,就應該小心愛護它,不應該對它幹那種下流事,如往它上面噴水。真正糕的是,許多下流的事情有時候幹起來卻十分有趣。而女人們也好不了多少;如果你不想幹太下流的事,如果你不想毀壞真正好的東西,她們反倒不樂意。一兩年前,我就遇到過一個姑娘,甚至比我還要下流。嘿,她真是下流極了!我們用一種下流的方式狂歡了一陣,雖然時間不長。性這樣東西,我委實不太瞭解。你簡直不知道他媽的你自己身在何處。我老給自己定下有關性方面的規則,可是馬上就破壞。去年我定下規則,決不跟那些叫我內心深處覺得厭惡的始娘一起廝混。這個規則,我沒出一個星期就破壞了——事實上,在立下規則的當天晚上就破壞了。我跟一個叫安妮的浪蕩貨摟摟抱抱的整整胡鬧了一晚。性這樣東西,我的確不太瞭解。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不太瞭解。

  我站在窗口不動,心裡卻起了個念頭,琢磨著要不要給琴掛個電話——我是說掛個長途電話到BM,就是到她念書的那個學校,而不是打電話給她媽,打聽她在什麼時候回家。照說是不應該在深更半夜打電話給學生的,可我什麼都核計好了。我打算跟不管哪個接電話的人說我是她舅舅。我打算說她舅母剛才撞車死了,我現在馬上要找她說話。

  這樣做,本來是可能成功的。我沒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我當時情緒不對頭。你要是投那種情緒,這類事是做不好的。

  過了一會兒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抽了一兩支煙。我的性欲上來了,我不得不承認。後來刹那間,我想起了一個主意。我拿出了我的皮夾,開始尋找一個地址,那地址是我今年夏天在舞會上遇到的一個在布林斯敦念書的傢伙給我的。最後我找到了那地址,紙已褪了色,可還辨認得出字跡。地址上的那個姑娘不完全是個妓女,可也不反對偶爾客串一次,那個布林斯敦傢伙是這樣告訴我的。他有一次帶了她去參加布林斯敦的舞會,差點兒就為這件事給開除出學校。她好象是個脫衣舞女什麼的。

  不管怎樣,我走到電話機旁邊,給她掛了個電話。

  她的名字叫費絲,住在百老匯六十五條街斯丹福旅館。一個垃圾堆,毫無疑問。

  一時間,我還以為她不在家裡。半晌沒人接電話。最後有人拿起了話筒。

  「哈羅?」我說。我把自己的聲音裝得很深沉,不讓她懷疑我的年齡或者別的什麼。反正我的聲音本來就很深沉。

  「哈羅,」那女人的聲音說,並不太客氣。

  「是費絲小姐嗎?」

  「你是誰?」她說。「是誰在他媽的這個混帳時間打電話給我?」

  我聽了倒是稍稍有點兒害怕。「呃,我知道時間已經挺晚啦,」我說,用的是成年人那種極成熟的聲音。「我希望您能原諒我,我實在太急於跟您聯繫啦。」我說話的口氣溫柔得要命。的確是的。

  「你是誰?」她說。

  「呃,您不認識我,可我是愛迪的朋友。他跟我說,我要是進城,可以請您一塊兒喝一兩杯雞尾酒。」

  「誰?你是誰的朋友?」嘿,她在電話裡真象只雌老虎。她簡直是在跟我大聲呦喝。

  「愛德蒙。愛迪,」我說。我已記不起他的名字是愛德蒙還是愛德華。我只遇見過他一次,是在他媽的那個混帳舞會上遇見的。

  「我不認識叫這名字的人,傑克。你要是認為我高興讓人在深更半夜——」「愛迪?布林斯敦的?」我說。

  你感覺得出她正在搜索記憶,想這個名字。

  「是不是布林斯敦學院?」

  「對啦,」我說。

  「你是打布林斯敦學院來的?」

  「呃,差不離。」

  「哦……愛迪好嗎?」她說。「不過在這時候打電話找人,真叫人意想不到。老天爺。」

  「他挺好。他叫我向您問好。」

  「呃,謝謝您。請您代我向他問好。」她說。

  「他這人再好沒有。他這會兒在於什麼?」刹那間,她變得客氣的要命。

  「哦,你知道的。還是那套老玩藝兒,」我說;他媽的我哪知道他是在幹什麼?我都不怎麼認識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依舊在布林斯敦。「瞧,」我說。「您能不能賞光在哪兒跟我碰頭,喝一杯雞尾酒?」

  「我問您,您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啦?」她說。「您到底叫什麼名字,請問?」一刹時,她換了英國口音。「聽您的聲音,好象還挺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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