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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我的論點會使你不安嗎?」帕劄爾反問道。

  「到我這把年紀,什麼也打動不了我。」

  「我以為恰恰相反。」

  「我累了,已經不能再進行長時間的調查工作了。既然你開始了,就繼續做吧。」

  長老懶懶地說。

  「我應該沒聽錯……」帕劄爾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完全沒聽錯。我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變卦。」

  消息在王宮和各公家機關很快地傳了開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高層竟然沒讓帕劄爾法官移交出亞舍一案。雖然這次的案子並沒有成功,他的嚴格卻使得不少達官貴人對他另眼相看。他既不偏袒原告,也不袒護被告,預審中所有缺漏之處他都直指不諱。有些人覺得他年紀雖輕卻是前途無量,不過以被告的性格看來,也應該多少會受影響吧。或許帕劄爾不該太相信蘇提的證詞,他畢竟只是個曇花一現、性情怪異的英雄;假如大家在細想之後,都相信將軍是無辜的,那麼一定都會認為法官太過於擾民了。可是如果五名退役軍人的死與神鐵的失竊,果真牽涉到一項陰謀,那麼這幾宗引起爭議的案件就不該受忽略。無論如何,國家、司法機關、朝野顯要、全國人民都期待著帕劄爾法官早日揭發真相。

  雖然帕劄爾受命繼續調查,平息了蘇提的憤怒,但他還是窩在豹子的懷中,希望能忘卻失望的心情。他答應了帕劄爾在尚未商議出對策之前,不可輕舉妄動。他仍保有戰車尉之職,不過卻得等到正式宣判之後,才有機會再參與任務。

  沙漠與採石場上的沙石在夕陽下閃著金光;工人的工具不再發出聲響,農夫回到了農場,驢子也卸下了重擔休息了。孟斐斯的居民都在屋頂的平臺上,一邊乘涼一邊吃著乾酪、喝著啤酒。勇士伸直了身子躺在布拉尼的陽臺上,回昧著它剛才吃完的烤牛肉的滋味。遠方吉薩高地上的金字塔,就像個完美無瑕的三角形,矗立在永恆邊界上的暮色中。這一夜的埃及也將如同拉美西斯大帝統治下的每一夜,靜靜地入睡,等待著太陽戰勝深淵之蛇(每晚太陽都必須在地下的世界對抗並擊敗巨蛇阿普皮斯,這條巨蛇在中古神話中則以龍的形態出現)後再度升起。

  「你已經越過障礙了。」布拉尼說。

  「談不上是成功。」帕劄爾不同意老師的說法。

  「你已經被公認為正直、有能力的法官,又能夠毫無羈絆地繼續追查真相,還能奢求什麼呢?」

  「亞舍發了誓卻說謊,他不但是殺人兇手,更發了偽誓。」

  「陪審團並沒有指責你。不論是警察總長或妮諾法夫人都沒有試圖為將軍脫罪。他們讓你得以執行天命。」布拉尼試圖安慰他。

  「門殿長老很想讓我交出這件案子。」

  「其實他對你的能力很有信心,而且首相也希望獲得更充分的資料,以便做適度的干預。」

  「亞舍已經有所防範,銷毀了所有的證物。我的調查恐怕不會有太大的收穫。」

  「你未來的道路既險又長,但你一定能到達終點的。不久,你將獲得卡納克大祭司的支持,廟裡的檔案資料將隨時供你取用。」

  布拉尼的任命一旦生效,帕劄爾就要馬上調查有關神鐵與橫口斧鑿失竊的案子了。

  「帕劄爾,你終於能完全自主了。你要明辨公理,不要受到那些正邪混淆、對錯不分的人蠱惑而誤入歧途。這次的審訊只不過是個小小開端,真正的衝突還在後面呢。奈菲莉一定也會以你為傲的。」

  夜空的星光中閃爍著聖哲的靈魂。帕劄爾不由得感謝諸神,讓他在人間也能遇見這麼睿智的一個人。

  北風是一隻靜默、喜歡沉思的驢子。它只有在很特別的時刻才會發出這種驢子特有的嘶叫聲,又尖銳又刺耳,幾乎可以把整條巷子的人全吵醒。

  帕劄爾驚醒了,的確是北風的叫聲,這時天才剛亮,他和勇士本來打算今天要多睡一會兒的。帕禮爾打開了窗戶。

  屋外聚集了二十來個人。只見御醫長在前面揮舞著拳頭吆喝道:「帕劄爾法官,這些是孟斐斯最優秀的醫生!我們要告奈菲莉醫生製造危險藥品,還要把她趕出醫生團體。」

  帕劄爾在最熱的時刻在底比斯西區上了岸。他調來了警方的車載他到奈菲莉住的村莊,原本在擋雨簷下睡午覺的車夫,也只好聽令火速前往了。

  一切都在太陽的掌控之下,時間停滯不前,棕擱樹仿佛將永遠這般青澀,人也陷入了無聲的昏沉狀態。

  奈菲莉不在家,也不在實驗室裡。

  「在運河那裡。」被喚醒的老人說。

  帕劄爾不再搭車,一人沿著麥田,穿過林蔭庭園,經由小徑來到了村民經常前來浸浴的運河。他走下陡斜的坡路,穿越一片蘆葦叢,他見到她了。

  他本該出聲叫她,閉上眼睛,轉過身去,然而奈菲莉的美實在太迷人了,他整個人愣在當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赤裸著身子在游泳,姿態的優雅就仿佛不受任何阻力,只是隨著水波前進。

  她把頭髮攏在蘆葦編成的泳帽裡,因而能在水中穿梭自如。頸間,掛了一串綠松石珠子項鍊。

  她看見帕劄爾後,還是繼續游泳,並向他招呼道:「水好舒服,下來泡泡水吧。」

  帕劄爾於是脫去纏腰布向她遊去,渾然不覺河水的清涼。他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內心激動難抑。忽然一個波浪打來,推近了兩人的距離。當她的乳房碰觸到帕劄爾的胸膛時,她並沒有退縮。

  帕劄爾於是放大了膽子,把嘴唇貼上她的唇,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我愛你,奈菲莉。」

  「我會學著愛你的。」

  「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以後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他吻了她,姿勢有點笨拙。兩人相擁著上了河岸,躺在蘆葦叢中的沙灘上。

  「我也是第一次,我還是處女。」奈菲莉輕輕地說,帶著點羞澀。

  「我要把一生獻給你。明天我就到你家去提親。」

  她笑了笑,全身散發著一種被愛情征服的慵懶。「愛我,好好愛我。」

  他翻身壓在她身上,定定地凝視著她淡藍的雙眼。他們的身與心就在這正午的陽光下結合了。

  奈菲莉靜靜聽著父母的訓示。她的父親以製造門門維生,母親則在底比斯市中心的一家工作坊當織布工。父母親都不反對這門親事,但是他們希望先見見未來的女婿再說。當然了,奈菲莉結婚並不需要徵求他們的意見,但她對雙親的尊敬使得她無法忽視他們的意見。母親的看法有所保留:帕劄爾會不會太年輕了一點,至於他的未來,疑慮也就更大了。而且,今天提親的日子耶,竟然還遲到!他們的煩躁也感染了奈菲莉。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他已經不愛我了呢?或是不像他所說的,其實他只想追求一段短暫的激情呢?不,不會的,他的愛必定能堅如底比斯山。

  他終於出現在奈菲莉雙親簡樸的住處了。為了使這一刻顯得更正式與鄭重,奈菲莉必須保持冷淡的態度。

  「很抱歉,我在巷弄裡迷路了。我的方向感實在不太好,平常都是我的驢子帶路的。」

  「你有驢子?」奈菲莉的母親驚訝地問。

  「它叫北風。」

  「年輕又健康嗎?」

  「他從來沒有生過病。」帕劄爾笑著說。

  「你還有什麼財產?」

  「下個月我在孟斐斯就有房子了。」

  「法官是個不錯的職業。」父親說道。

  「我們的女兒還很年輕,你不能再等等嗎?」母親坦白地問。

  「我愛她,我希望馬上和她結婚,一刻也不要浪費。」帕劄爾的神情十分嚴肅而堅決。奈菲莉深情地凝視著他,分明已經深陷情網,她的雙親也只好屈服了。

  蘇提的車馳騁過孟斐斯主要軍營的大門,衛兵急忙丟下長矛撲身倒地,以免被馬車輾得粉碎。蘇提沒有勒馬便跳上了臺階,馬兒則繼續飛馳進了大中庭。他四階並做一階,直奔位於高階將領區亞舍將軍的住處。他的前臂往頸背一切,解決了第一個警衛,然後一拳擊倒了第二個警衛,接著又一腳踢中了第三名警衛的命根子。

  這個時候,第四名警衛則趁機拔劍出鞘,傷了他的左肩。劍傷的痛楚更激增了蘇提的怒氣,他兩手一握,便將對手捶昏了。

  亞舍將軍坐在一張草席上,面前攤著一張亞洲地圖,他轉過頭問蘇提:「你來做什麼?」

  「消滅你。」蘇提恨恨地說。

  「冷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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