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迷情之夜 | 上頁 下頁
四五


  她砰地一聲落入海中,她還來不及運用頭腦,去決定除了緊緊地閉上嘴外,霍克到底在期望她做什麼,冰冷的海水淹沒了她的全身,她開始下沉。寒冷與黑暗幾乎使她喪失她留住的寶貴的空氣,這並不像她想像的那麼容易,屏住呼吸,周圍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冷,每過一秒,她也變得更加驚慌。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了計數,於是從一開始,因為此時,她的肺是她自十歲以來,張得最開的時候。

  一,二,四……

  水中還有別的東西和她在一起,至少,她相信有,因為太黑了,她也說不清是什麼。一些恐怖的畫面掠過她的腦海,她心想,她的手腳都被綁住了,也許是件好事,因為擊水的動作也許會驚動海洋深處那些更可怕的動物。這一句頗為押韻的句子幾乎使她笑起來,但她不能笑,她得屏住氣,除非她想讓霍克失望。

  十,十一,十二……

  安吉拉知道自己正在下沉,因為她的雙耳開始疼痛,她相信這是因為壓力的緣故。吞咽動作能緩解壓力,但她不知道這是否會浪費她口中的空氣,否則她會不顧一切地吞咽。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她不能留住肺中的空氣了,不是全部,於是她從口中放了一點出去,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放完了,有那麼一秒鐘,感覺好受了一點。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怎麼數到九十四那麼長,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她在想自己是否數得太快或太慢。不過沒關係,她心想,沒人會因為她數對了而給她一杯蘇打水或一個獎章,雖然,霍克會關心這一點……

  八十——不,應該是七十,不是嗎?她又放了一點空氣出去,然後心想自己一定產生了幻覺,因為她能夠看到有什麼東西向她遊過來——一束光線,一條正在變大的魚,一團螢火蟲。突然,出現一個面罩,後面藏著一張臉,她知道,這是一個潛水面罩。她清楚地記起她第一次去上游泳課的那個夏天,她母親為她買了一個,但是沒有護目鏡,她母親認為安吉拉不需要,沒有它們,她在水中也能遊得很好。安吉拉乞求,申辯,說她最好的朋友都有一副,但她的母親毫不讓步。她最好的朋友,辛迪,那是她的名字嗎?她在這兒幹什麼?

  但面罩後面的臉是一個男人,因此那不可能是辛迪。這使安吉拉搞糊塗了。當她想到這點時,又放出了一些空氣。

  她沒有想多久,因為她感到那男人伸出一隻胳膊圍住她的肩,將什麼東西抵住她的嘴,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霍克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想張開嘴去迎接他,但是不能,甚至不能允許自己想到這一點,因為他是敵人。那麼,不是現在,而且此外,霍克有一個計劃,希望她能估計到……

  那男人更用力地推著那東西,她想告訴他它傷著她了,她猛地意識到幻覺是不會傷害人的!她開始掙扎,因為她不想被淹死,這幾周圍有些什麼人能夠幫助她,只要她能開口解釋的話。他的胳膊堅定地攬住她的雙肩,他把那東西從她的嘴邊拿開,指向他自己,而她終於明白了,老天,她太遲鈍了!他沒有馬上把它遞給她,他又演示了一次,然後把它放回她的嘴邊,這次,她張開小口含住了它。

  當安吉拉掙扎著學習怎樣通過吸管呼吸時,她想到了霍克的計劃,並感到一陣後怕,拋開她可能死於心臟破裂這一事實不說,也不計她可能患上肺炎一事,他的計劃中還有好幾處缺陷——至少其中一條是,霍克過於自負地相信她在任何人都會驚慌失措的狀態下,學習新事物的能力。如果那個人找不到她怎麼辦?畢竟,海洋是如此之大。接著,她從他的肩頭看過去,注意到不僅一個,又有另外兩個人帶著潛水裝備遊了過來。

  她現在呼吸得更容易一些了,第一個人點頭表示贊們,並用手勢告訴她浮起來,讓另一個人把她解開,然後他們一起游開,安吉拉夾在中間,發現她的那個人牢牢地拉住她的一側。這時她才允許自己去回昧她跳入死神懷抱的種種情景。她給霍克的計劃打了六分,希望他為自己策劃的計劃更好一些。

  如果他沒有,她永遠不能原諒他。

  十三、目動武器和魚槍

  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安吉拉落水時濺起的水花還沒有完全平息,霍克就轉過身來。他估計,他大約有十分鐘,也許十五分鐘的時間跳入海中,那之後,任何人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布蘭克桑尼不是專家,霍克也沒有要求他,只是強調安吉拉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

  現在,最糟糕的事已經過去,他相信,安吉拉已經在布蘭克桑尼的保護之中了。他發現自己幾乎在希望會發生什麼事,能讓他活著再次看到她。當他把她扔進海裡時,她眼中那驚恐、不相信的神色,決不是他想帶入墳墓的東西。

  上到「海魔號」後三十秒內,他就知道,只有一樣武器是他能拿到的,但它放得如此明顯,他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一個圈套,一把遠航遊艇禮儀上必備的魚槍,這一把是雙管的,看上去像是已經上了膛,準備好了。在一般的船上,如果考慮到一系列嚴格的安全標準,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但在「海魔號」上,這也可能是正常的操作程序。如果這是一個圈套,那麼,總有什麼跡象能讓霍克很快發現。從一開始,他就注意不讓自己的視線過於頻繁地溜到掛著那玩意兒的牆上去。

  他朝康斯坦丁望過去,發現他正在用移動電話通話,他一點也不驚訝地認為,電話那端的人一定是保羅。馬錢德。

  這一定意味著康斯坦丁正給他在DEA 的人打電話,討論霍克的出現,以及錄像帶的問題。這事講不通的地方是,為什麼霍克不用這錄像帶來洗刷他蒙受的冤屈。他到「海魔號」

  上來就知道,這是他計劃中最大的漏洞,但沒有其它辦法來彌補這一點。使這一詭計的全部目的是用它拖住康斯坦丁,以便有足夠的時間讓安吉拉離開。

  康斯坦丁嗒的一聲關上電話,陰險地笑起來,「馬錢德說他不相信有一盤錄像帶,我傾向於同意他的看法。」

  「不相信?」霍克迅速溜了一眼警衛們,他們仍然保持著警覺,但自他把安吉拉扔出船以來,他們的位置已有所改變。一個人靠近康斯坦丁站著,另一個靠在船尾的欄杆上,霍克自己離左舷相當近,還有一個在浮橋上,但在黑暗的甲板上他的視程有限。

  「不相信,」康斯坦丁說道,「如果你有的話,你早就會利用它了。」

  「那麼我猜你是不想看看複製帶了,我隨身帶的是一份複製品,我要特別強調這一點。」他用腳趾在甲板上勾出一條線,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若無其事。甚至帶這麼一個「複製品」都是一件冒險的事,因為他並不知道,「海魔號」

  上的豪華設施中有沒有包括一台VCR.因為複製帶不過是一盤空白帶子,這真正是一種冒險。「原帶保存在一處安全的地方,當然,如果我不回去取的話,它會被送去有關機構。」

  「你不相信我?」康斯坦丁的問題引起站得最近的一個警衛的一聲暗笑,霍克也笑了。

  「這是我自己的疑心病問題,你得容忍我。」霍克換了一下腳,向左邊挪動了一點,看來就像是因為船體的晃動而保持自己的平衡一樣,這一位置,使他離魚槍更近了一點。

  「如果我不是錢用完了,我根本就不會來,但你還有錢。」

  康斯坦丁指著運動包,「那兒不是我的錢,又是什麼?」

  「大多數是紙。」霍克又向魚槍靠近了一英寸多,「正如我剛才說過的,我破產了。」

  康斯坦丁朝運動包打了個響指,被他叫做傑瑞的警衛把它遞給了他,手中的槍仍然指著霍克。拉開包,康斯坦丁拿出一捆一英寸半厚的東西,兩端各有一張十美元的鈔票,把它撕開,下面是切得整整齊齊的報紙。那是霍克從一個布蘭克桑尼的手下那兒拿到的,在某個他進去的銀行中,把它們弄好,裝入包裡的。一陣海風吹來,把這些紙揚在空中,撒落在甲板和波浪上。

  在一陣受挫的狂亂中,康斯坦丁撕開另外三捆,得到了同樣的結果。警衛們已很難保持對霍克的持久警惕——他們一直沒有把眼睛從他身上轉開——當兩件事同時發生時。康斯坦丁抓過傑瑞的槍,橫過這笨重的自動武器對準霍克。突然,天空中充滿了光亮與色彩。布蘭克桑尼式的意外,霍克很有把握地推測。如果安吉拉不是一切都好,他們不會發出照明彈的。

  霍克抓住時機,不理會警衛們的反應。往旁邊一躍,他抓過魚槍,端端地對準康斯坦丁,這毒品販子還沒從照明彈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警衛們也慢了一步,不過沒關係,他們已喪失良機。如果他們現在向他開槍,康斯坦丁的肚子上就會插上一把魚叉,而他們,至少,也會失業了。

  一旦離了支架,魚槍看起來並不那麼有指望,但霍克沒有時間去擔心這一點。照明彈還沒有燃到盡頭,這時,夜空中又傳來自動武器略——嗒——嗒的回音。又是一個布蘭克桑尼式的意外,霍克一邊猜,一邊看見船尾的警衛倒了下來,而傑瑞向康斯坦丁腳前的甲板上一跳。霍克沒有分心去看高處的另一個警衛,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把眼睛從康斯坦丁身上移開哪怕一瞬間,他就死定了。他看也不看地向船欄移動,槍指著康斯坦丁,後者已經狂怒,操縱著自動武器,但他好像並不熟悉它。對霍克而言,這真是一個額外的獎賞,因為自動武器並不像它們看起來那樣容易使用,凡事有利有弊。康斯坦丁已處於失控的邊緣,但他還沒有開槍,這就給了霍克所需要的餘地。

  他抓住機會,靠近欄杆,一條腿已跨了出去。這對他看見康斯坦丁的眼睛起了變化。他知道,快到他發射魚槍的時候了。他等著,等著最後一秒的來臨,這不是因為殺死康斯坦丁問心有愧,不,康斯坦丁該死,沒有什麼能改變這一點。

  霍克依然要求正義,但已失去了嗜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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