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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她帶著豔麗的溫柔對他微笑了。「啊,你是那麼十全十美。」他說。(她微微張開嘴唇,向他靠了過去。)「你無生就那麼沒法挑剔、舉世無雙。」他說。(嘴唇越來越向他靠近了。)「是世間一切生靈的魁首。」(嘴唇更靠近了。)野蠻人突然跳了起來。「因此我打算,」他把臉轉開了,「要先完成一件事……來證明我配得上你——並不是說我真有資格,只是想表明我並非絕對配不上你。我要想先辦一件事。」

  「你為什麼非要先辦……」列寧娜開始了,卻住了口,口氣略帶溫怒。人家微張嘴,向你靠來,越靠越近,卻突然發現靠了個空,你這個笨蛋卻跳到一邊去了。哼,儘管有半克唆麻在血液裡流動,也免不了有充分的道理叫她煩惱。

  「要是在馬爾佩斯,」野蠻人前言不搭後語地卿咕道,「就應該給你帶一張山獅皮來——我是說如果想跟你結婚的話。否則就帶一隻狼也行。」

  「可是英格蘭共沒有獅子。」列寧娜幾乎怒吼了。

  「即使有獅子,」野蠻人突然恨恨地輕蔑地說下去,「我也擔心他們是會坐了直升飛機去射殺,或是用毒氣之類的東西去捕獵的;我可決不會幹那種事,列寧娜。」他挺了挺胸,鼓起勇氣看著她,卻看見列寧娜懊惱地,不理解地反盯著他,他狼狽了,更加語無倫次了。「我一定要做點什麼,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有一類遊戲是很吃力的,但興趣會使人忘記辛苦。這正是我的感覺。我是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掃地。」

  「但是我們這兒有真空除塵器,」列寧娜莫名其妙地說,「哪兒用得著掃地呀!」

  「當然用不著,有一類卑微的工作是用艱苦卓絕的精神忍受的,最低賤的事往往指向最崇高的目標。我想用艱苦卓絕的精神忍受一些壓力。你明白嗎?」

  「但是,既然有了真空除塵器……」

  「問題不在這兒。」

  「而且除塵器還由愛撲塞隆半白癡使用,」她繼續說,「老實說吧,為什麼還要……?」

  「為什麼?為了你,為了你呀。只是為了表示……」

  「可是真空除塵器跟獅子能有什麼關係?」她越來越氣惱了。

  「我多愛你呀,列寧娜。」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和盤托出了。

  熱血湧上了列寧娜的面頰,象徵著歡樂的潮水在她的內心猛烈地激蕩。「你真的非常愛我嗎,約翰?」

  「可是我還沒有打算說那句話,』哪野蠻人雙手手指痛苦地交叉在一起,叫了起來,『戲要等到……聽著,列寧娜,在馬爾佩斯,人們是要結婚的。」

  「結什麼?」怒氣又悄悄潛回了她的聲音。在這樣的時刻他還在胡扯些什麼呀?

  「『永遠,』他們發出諾言,永遠生活在一起。」

  「多麼可怕的念頭!」列寧娜真叫嚇壞了。

  「用心靈來超越外表的美醜。因為心靈再生的速度超過了血液的衰老。」

  「什麼?」

  「在莎士比亞裡是這麼說的。若是在神聖的禮儀充分完成之前,你就解開了她童貞的結子……」

  「為了福帝的緣故,不要再瞎說了。你的話我可是一句也不懂。開頭是什麼真空除塵器,然後又是什麼結子,你快要把我急瘋了。」她跳了起來,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仿佛既害怕他的肉體會從她身邊跑掉,又害怕他的。動也會飛走似的。「回答我這個問題:你真的愛我還是不愛我?」

  短時間的沉默。然後他以極其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愛你勝過世上的一切。」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她叫道。她非常懊惱,尖指甲競摳進了他的掌心。「為什麼要胡扯些結子、除塵器和獅子什麼的,叫我痛苦了好幾個星期。」

  她鬆開了他的手——氣衝衝地一甩扔掉。

  「我要不是那麼愛你的話,就要對你大發脾氣了。」

  她的手臂突然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感到她那柔軟的雙唇貼到了自己的唇上。柔軟得那麼美妙,那麼溫暖,那麼銷魂,他發現自己想起了《直升機上三星期》裡的擁抱。鳴,嗚!那立體的金髮女郎,還有,啊!比真實還要真實的黑人。可怕、可怕、可怕……他想掙脫她的擁抱。列寧娜卻摟得更緊了。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輕聲地說,挪開了臉盯著他看,眼光裡帶著溫柔的責備。

  「即使在最昏暗的洞窟,最方便的場合,(良心的聲音發出帶詩意的雷鳴)有伺機而來的精靈的最強烈的煽惑,也不能把我的廉恥化為肉欲,決不,決不!他下了決心。

  「你這個傻孩子!」她說,「我是多麼想要你呀!你既然也想要我,為什麼不……?」

  「可是列寧娜……」他開始反對。她立即抽回了雙臂,離開了他。他一時還以為她已經接受了他無言的暗示呢,但是在她解開她那條白色專利的皮藥囊帶,把它仔細掛到椅背上時,他開始覺得自己錯了。

  「列寧娜。」他恐懼地重複了一句。

  她把手放到脖子邊,向下長長一拉,那白色的水手裝便已經一解到底。這時懷疑的露水便凝結成了過分、過分堅實的真實。「列寧娜,你在幹什麼?」

  哧!哧!她做出無聲的回答。雙腿從燈寵褲裡踩了出來,拉鍊內衣是泛珠光的粉紅色,胸前晃動著社區首席歌手送她的T字架。

  「因為透過胸衣紮進男人眼裡的女人的乳峰……」那些雷霆一般的透著玄機的詩句似乎使她變得雙倍的妖冶,也雙倍的危險了。柔膩的、柔膩的乳峰有多大的穿透力呀!它們鑽穿了,紮透了理智,挖出了隧道,刺穿了決心。「在血裡的火焰面前,即使最堅定的誓言也不過是一蓬乾草。要越加節制自己,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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