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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而且個子太矮小。」範尼做了個鬼臉;矮小是低種姓的可怕而典型的表現。

  「我覺得矮小倒相當可愛,」列寧娜說,「叫人想愛撫他,你知道,像愛撫貓一樣。」

  範尼大吃一驚。「他們說他在瓶子裡時有人犯了個錯誤——以為他是個伽瑪,在代血劑裡加了酒精,因此阻礙了他的發育。」

  「胡說八道!」列寧娜非常氣憤。

  「關於他那話我根本就不信。」列寧娜下了結論。

  「一萬四千架飛機列隊飛行的轟鳴。但是炭疽菌彈在庫福思騰丹和法國第八郡爆炸的聲音並不比拍破一個紙口袋大。」

  「我的確想去參觀參觀蠻族保留地。」

  晤,啊,什麼?等於地上的一個巨大的窟窿,一大堆破磚碎瓦,幾片肉和黏膜,一條腿飛到天上叭的一聲掉下來,落到天竺葵叢裡,還穿著靴子——猩紅的天竺葵。那年夏天的表演就那麼精彩。

  「列寧娜,你簡直無可救藥,我拿你沒有辦法。」

  「俄羅斯使水源感染的技術特別巧妙。」

  範尼和列寧娜背對著背,在寂靜中繼續對嘴。

  「九年戰爭,經濟大崩潰。只能夠做選擇:或者控制世界或者讓它毀滅。或者穩定或者……。」

  「範尼·克朗也是個可愛的姑娘。」命運預定局局長助理說。

  幼兒園裡,階級意識基礎課已經上完,那聲音是想讓未來的工業供應與需求相適應。「我的確喜歡坐飛機,」聲音在低聲說,「我的確喜歡坐飛機。我的確喜歡穿新衣服,我的確喜歡穿……」

  「當然,自由主義被炭疽桿菌殺死了。可是你仍然不能光靠武力辦事。」

  「可她的靈氣跟列寧娜差遠了,哦,差遠了。」

  「但是舊衣服報討厭,」不疲倦的低聲繼續說著,「我們總是把舊衣服扔掉。扔掉比修補好,扔掉比修補好,扔掉比……」

  「管理得坐著幹,不能夠打人。你得用頭腦、用屁股,而不是用拳頭。比如,促進消費。」

  「行了,我已經準備好接受他的邀請。」列寧娜說,範尼仍然一言不發,身子扭到一邊。「咱倆講和吧,範尼,親愛的。」

  「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每年都必須有那麼高的消費。為了工業的利益的唯一結果就是……」

  「扔掉比修補好。修補越多,財富越少。修補越多……」

  「過不了幾天,」範尼難過地強調說,『你就會遇到麻煩的。」

  「規模巨大的出自良心的反對。什麼都不消費,回到自然。」

  「我的確愛坐飛機,的確愛。」

  「有回到文化的要求,對,實際上回到文化來。可要是老坐著讀書不動,你的消費可就高不了了。」

  「我這樣子行嗎?」列寧娜問。她的衣服是玻瓶綠色的人造絲,袖口和領子則是綠色的新膠纖維毛皮。

  「八百個樸素派成員倒在機槍之下,在高爾德草場。」

  「扔掉比修補好,扔掉比修補好。」

  綠色的燈心絨短褲和白色黏膠毛襪子脫到了膝蓋以下。

  「後來又出現了大英博物館大屠殺。對兩千個文化迷施放了硫化二氯甲基。」

  列寧娜的眼睛為一項綠白相間的騎手帽遮住;皮鞋亮綠色,擦得鋥亮。

  「最後,」穆斯塔法·蒙德說,「總統們意識到使用武力並不是辦法,於是採取了緩慢但是絕對可靠的人工生殖、新巴甫洛夫條件設置法和睡眠教育法……」

  她腰上圍了一條嵌銀的綠色人造摩洛哥皮藥囊帶,略微隆起。列寧娜不是不孕女,「藥囊帶」上有定時滲入的避孕藥。

  「菲茨納和川口的發現終於得到採納。掀起了一場深入的反對懷孕生育的宣傳……」

  「無懈可擊!」範尼激動地叫了起來。她對列寧娜的魅力從來無法長久抵抗。「這條馬爾薩斯帶可愛得沒法說!」

  「同時掀起了一場反對過去的運動;關閉了博物館,炸毀了歷史紀念建築(幸好那些建築在九年戰爭時大部分已經毀滅);查禁了福帝紀元一五O年以前的一切書籍。」

  「我非得弄一條像這樣的帶子不可。」範尼說。

  「比如,那時還有一種東西,叫做金字塔。」

  「我那條黑色的專利皮帶……」

  「還有個人叫做莎士比亞,你們當然沒有聽說過。」

  「我那條帶子絕對是一種恥辱。」

  「這就是真正的科學教育的好處。」

  「越縫越窮,越縫越……」

  「我主福帝第一輛T型車出現那年……」

  「我用這腰帶快六個月了。」

  「就被定為新紀元的開始。」

  「扔掉比修補好;扔掉比修補好。」

  「我以前說過,有個東西叫做基督教。」

  「扔掉比修補好。」

  「是低消費的倫理學和哲學……」

  「我喜歡新衣服,我喜歡新衣服,我喜歡……」

  「在低消費時代基督教非常重要,但是在機器和氮合成時代它就肯定成了反社會的罪行。」

  「是亨利·福斯特給我的。」

  「於是,所有的十字架都砍掉了頭,成了T字架。還有個東西叫做上帝。」

  「那是真正的代摩洛哥皮。」

  「我們現在是在世界國裡。我們慶祝福帝日,有社會本分歌,還有團結祈禱。」

  「福帝我主,我多麼討厭他們!」伯納·馬克思考慮著。

  「那時有一個東西,叫做天;可是人們仍然喝非常大量的酒。」

  「只把她當做肉體,那種肉體。」

  「那時有個東西叫做靈魂,還有個東西叫做永恆。」

  「你一定要問問亨利,他是在哪兒買的。」

  「可是他們那時常使用嗎啡和可卡因。」

  「而更糟糕的是她也把自己看做是肉體。」

  「福帝紀元一七八年有兩千個藥劑師和生化學家得到了資助。」

  「他的確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偷運預定局局長助理指著伯納·馬克思說。

  「六年以後那十全十美的藥品就投入了商業性生產。」

  「我們來逗他一下……」

  「它能夠產生飄飄欲仙,醉意朦朧的美妙幻覺。」

  「悶悶不樂,馬克思,悶悶不樂。」肩膀上一拍,他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就是那個粗漢亨利·福斯特,「你需要的是一克唆麻。」

  「具有基督教和酒精的一切好處,卻沒有兩者的壞處。」

  「我主福帝!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可是他只說了一句,「謝謝,我不需要。」便推開了遞給他的那一管藥片。

  「只要你喜歡就可以給自己放個假,擺脫現實,回來的時候頭疼和神話便都消失了。」

  「吞吧,」亨利·福斯特堅持說,「吞吧。」

  「實際上穩定就得到了保證。」

  「只需吞下一小片,十種煩惱都不見。」局長助理引用了一句睡眠教育的樸素格言。

  「然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征服衰老。」

  「去吧,去吧!」帕納·馬克思說。

  「喔唷,喔唷。」

  「把注荷爾蒙輸入年輕的血液去,鎂鹽……」

  「記住,唆麻吞一片,立即脫苦難。」他們倆笑著走了出去。

  「老年生理的衰邁跡象全都消除。當然,隨之而消除的還有.回.。」

  「別忘記了問他那條馬爾薩斯帶的事。」範尼說。

  「還有老年的一切。心理特徵,性格是終身不變的。」

  「……然後打兩局障礙高爾夫消磨掉黃昏前的時光。我一定要坐飛機。」

  「工作,遊戲——我們的精力和口味到了六十歲還和那時的人十七歲時一樣。在苦難的日子裡老年人總喜歡消極,退卻,相信宗教,靠讀書和思考混日子,思考!」

  「白癡,豬玀!」伯納·馬克思沿著走廊走去,自言自語道。

  「而現在——這就是進步了——老年人照樣工作,照樣性交,尋歡作樂,沒有空閒,沒有絲毫的時間坐下來思考。或者,即使由於某種不幸的偶然,在他們的娛樂消遣裡出現了空當,也永遠會有唆麻,美味的唆麻,半克就是半個假日,一克就是一個週末,兩克就是一次輝煌的東方旅遊。三克唆麻就是一次月球上昏昏沉沉的永恆。從那兒回來的時候他們會發現自己已經越過了空當,每天腳踏實地,安安穩穩地工作和娛樂,看完一部感官片又趕下一部感官片,從一個有靈氣的姑娘到另一個有靈氣的姑娘,從電磁高爾夫球場到…·」

  「走開,小姑娘。」主任憤怒地叫道,「走開,小娃娃!你們沒有看見福下忙著嗎?去,去,別的地方玩你們的性遊戲去。」

  「讓小傢伙們玩吧。」總統說道。

  機器輕微地嗡嗡響著,傳送帶緩慢莊嚴地前進,每小時三十三公分;暗紅裡無數紅寶石閃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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