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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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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外面,花園裡已到了遊戲的時候。六七百個男孩和女孩在六月的暑熱裡全脫光了衣服,尖叫著在草地上奔跑、玩球,或是三三兩兩一聲不響蹲在開花的灌木叢裡。玫瑰開得正豔,兩隻夜鶯各自在密林裡呢喃,一隻杜鵑在菩提樹梢開始唱得走了調。蜜蜂和直升飛機的嗡嗡聲使空氣裡充滿了睡意。 主任和學生們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汪汪狗患離心球」遊戲。二十個孩子圍著一座克羅米鋼塔。一個球扔到塔頂的平臺上,滾進塔裡,落在一個飛速旋轉的圓盤裡,再從圓筒狀的盒子邊的洞裡甩出來,孩子們搶著去接。 「多麼奇怪,」主任在他們轉身走掉時思考著,「在我主福帝的年代裡,大部分的戲設備還只有一兩個球,幾根棍子,也許加上一張網子,真是奇怪。想想看,竟然會蠢到允許大家玩各種精心設計的遊戲,卻並不促進他們消費的程度。這簡直是發瘋。現在管理人員除非能證明一種遊戲需用的設備跟現有的遊戲一樣複雜精巧,否則他們是不會同意的。」他自己打斷了自己。 「那兩個小傢伙多迷人。」他說時指了指。 在兩叢高大的地中海石南間的一小片草地上,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大約七歲,一個女孩可能大他一歲)正聚精會神玩著初期的性遊戲,像科學家要發現什麼奧秘似的。 「迷人,迷人,主任動情地叫道。 「迷人。」孩子們禮貌地表示同意,那笑卻很有點居高臨下。他們是前不久才放棄類似的孩子氣的作樂的,看起這兩個小傢伙來不能不帶幾分輕蔑。有什麼好迷人的?兩個娃娃胡鬧而已,小娃娃罷了。 「我一向以為……」主任正要以同樣的頗為傷感的調子說下去,一陣哇哇大哭打斷了他。 從附近的灌木叢裡出現了一個護土,手裡換著個小男孩,那孩子一邊走一邊嚎。一個滿面焦急的小姑娘踉踉蹌蹌跟在護士身後。 「怎麼回事?」主任問。 那護土聳聳肩,「沒什麼大事,」她回答,「這個男孩不大願意參加一般的性遊戲。我以前已經注意過兩三次,今天他又犯了。他剛才就叫喚……」 「說真的,」那神色焦急的小姑娘插嘴說,「我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也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你當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親愛的,」護士安慰她道,「因此,」她轉身對著主任說下去,「我要帶他到心理總監助理那兒去,看看他是否有什麼不正常。」 「很對,」主任說,「你就帶他進去吧。你留在這兒,小姑娘,」護士帶著那仍在嚎叫的男孩走掉了。主任說,「你叫什麼名字?」 「寶麗·托洛茨基。」 「名字也挺好嘛,」主任說,「快走吧,看你能不能夠另外找個男孩跟你玩。」 那姑娘匆匆地跑掉了,消失在灌木叢裡。 「美妙的小東西!」主任望著她說,然後轉身對學生們講,「我現在要想告訴你們的話,」他說,「聽起來也許有些難以相信,不過,在你們不瞭解歷史的時候,過去的事大部分聽起來的確叫人難以相信。」 他講出了一些驚人的事實。在我主福帝時代之前很久,甚至那以後好多代,孩子之間的性遊戲都是被看做不正常的(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不但不正常,甚至不道德(不會吧!);因此曾經受到嚴厲的壓制。 聽他說話的人臉上露出驚訝的、不肯相信的表情。連讓可憐的小娃娃快活快活都不行嗎?他們簡直不能相信。 「就連少年也不准的,」主任說著,「就連像你們這樣的少年也……」, 「不可能!」 「除了一點偷偷摸摸的自戀行為和同性戀之外絕對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大部分人沒有,直到滿了二十歲。」 「二十歲?」學生們一起大聲叫道,簡直難以置信。 「二十歲,」主任重複道,「我告訴過你們,確實令人難以相信。」 「可後來怎麼樣啦?」學生們問道,「結果呢?」 「結果很可怕。」一個深沉震響的聲音插了進來,叫大家吃了一驚。 他們轉身一看。人群旁邊站了個陌生人——中等個子,黑頭發,鷹鉤鼻子,豐滿的紅嘴唇,黑眼睛,犀利的目光。 「可怕。」那人重複道。 這時主任已經在一條鋼架橡膠凳上坐下來——為了方便,這種長凳在花園裡到處都有。但是一見到那陌生人,卻立即跳了起來,伸出兩手,跑了上去,露出了他的全部大牙,滿臉堆笑。 「總統!多麼意外的幸運!孩子們!你們在想什麼呀?這就是總統;就是穆斯塔法·蒙德福下。」 中心的四千間屋子裡四千座電鐘同時敲了四點。喇叭口發出了並非出自血肉的聲音: 「前白班下班。後白班接班。前白班下班……」 在去更衣室的電梯上,亨利·福斯特和條件設置中心主任助理見了心理局來的伯納·馬克思便相當不客氣地背過臉,避開了那個名聲不好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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