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馬丁·伊甸 | 上頁 下頁
譯者序(2)


  二十歲時他進了加州大學,但由於貧窮.一學期後又輟了學。他決心靠寫作為生,但在他的作品還沒有帶給他收入以前他還得幹活。他只好在洗衣作裡找了一份工作,辛辛苦苦地洗那洗不完的髒衣物。他陷入了一個尖銳的矛盾之中。他明白了:當一個人為工資而勞動時,他就沒有閒暇,也沒有時間閱讀、思想,甚至沒有時間生活。他不過是一部機器,注入食物和睡眠只是為了繼續工作。他的這種體會在本書《馬丁·伊甸》有關洗衣作的幾章裡有深刻的描寫。

  這時阿拉斯加州的克朗代克發現金礦的消息傳來,給他帶來了解決矛盾的希望。1897年3月傑克·倫敦踏上了淘金的路。

  他得到資助和三個同伴籌備了八千磅物資準備在克朗代克過冬。他們必須趕在寒冬之前到達靠近北極的育空河流域,路途漫長而艱險。

  在齊爾庫山,倫敦身背一百五十磅的行李攀登筆陡的山崖,上下一次要一整天。他們四個人用了九十天才把他們的全部物資背到了山頂。許多淘金者都在這座山下被淘汰,退出了行列。然後他們又自己砍伐木料,造了兩艘船,沿有空河而下。途中他們遇到一段湍急兇險的河流,許多人都曾試圖通過而失敗,都說那河段是無法通過的天險,但是傑克·倫敦卻說他有把握通過。他們果然駕了船在圍觀者的一片歡呼聲中安然沖過了急流,再步行回來駕駛第二隻船。這事引起了注意,陸陸續續有許多人來請他們幫助把船駛過急流去。傑克·倫敦每只船索要報酬二十五元,然後便由他掌舵,幾個同伴合力把一艘又一艘的木船駛過了險區。他們一夥掙得了三千元。還有五千元可賺,但已經沒有了時間,因為他們還得在冬天到來之前趕到下游去。

  他們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育空河旁度過了一個快樂的冬天。傑克·倫敦在營地裡讀了許多書。他讀了達爾文的《物種原始》,斯賓塞的《首要原理》,海克爾的《宇宙之謎》,甚至馬克思的《資本論》,也讀了密爾頓的《失樂園》和許多文學作品。

  但是他們沒有在育空河流域找到金子。他們認為是金沙的礦石其實是雲母。

  儘管如此,傑克·倫敦仍然大有收穫。他把在那裡的經歷和見聞做了詳細的筆記,那便是他後來發表的阿拉斯加小說的極其珍貴的材料。

  傑克·倫敦因為沒有新鮮蔬菜水果吃,患了壞血病,只好起身回家。他和夥伴們駕了一隻船,用十九天工夫走完了一千九百英里的航程,來到白令海峽,然後從那裡回到了加利福尼亞。在這一千九百英里的航程中傑克、倫敦已經開始勾勒出了他一些小說的輪廓。後來他寫了出來,讓自己獲得了永生,也讓那裡的人和幾隻狗獲得了永生。

  從育空河回來之後的幾年裡,他不斷讀書和寫作,每天工作十九個小時。他閱讀的範圍非常廣泛。在經濟學方面地讀亞當·斯密的《原富》,馬爾薩斯的《人口論》,李嘉圖的《分配論》,約翰·穆勒的《股份論》;在政治學方面他讀亞裡士多德的著作,讀吉朋的《羅馬帝國衰亡史》,探索中世紀政治和教會的鬥爭;他讀宗教改革的先驅馬丁,路德和加爾文的作品,探索宗教對政治的影響;為了理解現代政治的緣起,他閱讀霍布斯、洛克和休漠;在形而上學方面他讀康德、黑格爾、貝克萊和萊布尼茲;在人類學方面他讀波茲和佛雷澤;在生物學方面地讀達爾文、赫百黎,尤其喜歡讀斯賓塞的《首要原理》。在本書《馬丁·伊甸對我們見到他對斯賓塞佩服得五體投地,也見到他對尼采哲學的大膽闡述,儘管寫的是馬丁·伊甸,卻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作傑克·倫敦自己的體會的。

  那時的美國文學被中西部的道德所左右,文學作品所描寫的大體總是中產階級的生活,善行自會受到報償,惡行總會受到懲罰,文學家只描寫人生的愉快面,對於粗暴嚴厲的現實避而不談。傑克·倫敦卻決心按照托爾斯泰在俄國,莫泊桑在法國,吉卜林在英國的榜樣進行文學的現實主義革命,把只能滿足高級客廳需要的文學變為普通人喜聞樂見的文學。他讀英、法、俄、德各國名家的文學作品,還讀各國的文學理論,尋求思想的解放。他最崇拜的作家是英國的斯蒂文森和吉卜林。吉卜林曾獲得諾貝爾獎,是個現實主義的文學家,他的印度叢林故事極為動人。我們從傑克·倫敦的作品,尤其是他的阿拉斯加小說和南海小說,如《蠻荒的召喚》、帕欽牙》裡可以明顯地看到吉卜林的影子。

  1900年,傑克·倫敦的第一本小說集《狼子》出版,立即為他獲得了巨大的聲譽和相當優厚的收入,他原可以在成功與安定的環境裡去繼續從事寫作的,可是他不是個安分的人,他血管裡燃燒著火焰,總是渴望著沸騰的生活。

  1902年,他接受了美國新聞社的委派到南非去採訪布爾戰爭,到了英國,報社卻來電,不讓他去了。但他並沒有就此結束英國之行,而是改弦更張,在倫敦進行了新的冒險,去發現新的寫作天地。

  他買了幾套破舊的衣服、一雙破鞋和一頂污穢的便帽,以流落英倫的美國水手身分住進了倫敦的貧民窟:東區。那是大英帝國最豪華的城市倫敦的另一面,非常可怕的一面。疾病、失望和死亡是那兒的居民的日常伴侶,生活污穢得令人窒息。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現實:英國的農村年復一年地把大量壯健的生命輸入這裡,而這些生命到第三代上就已經絕滅。「隨時有四五十萬人在叫做倫敦的這個社會陷坑裡悲慘地死亡。」他說。他在東區貧民窟住了三個月,在那兒讀了幾百本關於它的小冊子。書籍和政府報告,訪問了無數男男女女,拍了許多照片;他排過領救濟麵包的長隊,住過濟貧院,睡過街道和公園,看到了人們在肮髒不堪的生活裡掙扎和死亡。

  回到美國他出版了他的作品:《深淵裡的人們》。這本書帶給他的經濟收入並不高,卻讓他在美國的社會主義者之間名聲大振。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