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廊橋遺夢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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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自憐自艾。我不是這種人。而且大多數時候我不是這種感覺。相反,我有感激之情,因為我至少找到了你。我們本來也可能像一閃而過的兩粒宇宙塵埃一樣失之交臂。 上帝,或是宇宙,或是不管叫它什麼,總之那平衡與秩序的大系統是不承認地球上的時間的。對宇宙來說,四天與四兆光年沒有什麼區別。我努力記住這一點。 但是我畢竟是一個男人。所有我能記起的一切哲學推理都不能阻止我要你,每天,每時,每刻,在我頭腦深處是時光無情的悲號,那永不能與你相聚的時光。 我愛你,深深地,全身心地愛你,直到永遠。 最後的牛仔:羅伯特 又及:我去年夏天給哈裡裝了一個新引擎,它現在挺好。 * 包裹是五年前收到的。翻看裡面的東西已成為她每年的生日儀式。她把相機、手鐲和帶圓牌的項鍊放在壁櫃裡一個特製的匣子中。匣子是當地一個木匠根據她的設計做的,胡桃木加防塵封口,裡面用軟墊隔開。木匠說:「這匣子真考究。」她只是笑笑。 最後一道儀式是讀文稿,她總是在一天結束時在燭光下讀。她從起居間拿來這份文稿,小心地把它鋪在黃色塑料貼面桌上蠟燭旁,挨近燭光,點上她一年一支的駱駝牌香煙,啜一口白蘭地,然後開始讀。 三、從零度空間墜落 §1.羅伯特·金凱德 對有些古老的風我至今不解,雖然我一直是,而且似乎永遠是乘著這些風捲曲的脊樑而行。我徜徉在零度空間,世界在別處另一種物體中與我平行運行。我看世界就像兩手插在褲袋裡彎身向商店櫥窗裡張望一樣。 在零度空間中常有奇異的時刻。一條漫長的大路從馬格達萊納以西蜿蜓繞過多雨的新墨西哥,變成了人行小路,然後又變成野獸踩出來的羊腸小道。我車窗的雨刷一刮,羊腸小道變成了人獸都從未到過的洪荒森林。雨刷一刮又一刮,不斷退向遠古,這下到了大冰川,我亂髮纏頭,身披獸衣,手拿長矛在低矮的雜草中行進,身體精瘦,堅硬如冰,渾身肌肉,黠慧莫測。過了冰川,再逆物種演變的步驟繼續後退,我在深鹽水中游泳,長著鰓,渾身是鱗。再往後退,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見浮游生物之外是「零」這個數字。 歐幾裡德不一定永遠正確。他假定平行線一直到頭都是平行的。但是非歐幾裡德式的存在也是可能的。兩條平行線在遙遠的某處相遇。那就是(透視畫中的)無影點,幻覺中的會聚。 但是我知道,並非僅僅是幻覺而已。有時會合是可能的——一種現實溢入另一種現實。那是輕柔的互相纏繞,而不是這個精確的世界上整齊的交織,沒有穿梭聲,只是……呵氣。對了,就是這聲音,也是這感覺,呵氣。 於是我在這六合之外的現實之上,之旁,之下以及周圍,緩緩運行,總是強壯有力,同時也不斷獻出我自己。而那另一個覺察到了,於是帶著它自己的力量迎上來,同樣把自己獻給我。 在這呵氣之中的某個地方有樂聲飄飄,那奇異的、盤旋上升的舞蹈開始了,踏著自己特有的節拍,把那個亂髮纏頭手拿長矛的冰紀人煉化。緩緩地,在總是柔板的柔和的樂聲中,那冰紀人墜落下來,從零度空間墜落下來……落到她的體內。 弗朗西絲卡六十七歲生日這一天結束時雨已停止,她把牛皮紙信封放回卷蓋式書桌最下面的抽屜中。理查德去世後她決定把這包東西放進她銀行的保險櫃裡,不過每年此時拿回來幾天。她蓋上胡桃木匣子的蓋子,把相機關在裡面。匣子放進她臥室壁櫃的架子上。 下午早些時候她曾去過羅斯曼橋。現在她走到前廊,用毛巾擦乾秋千,坐在上面,這裡很涼,但是她要待幾分鐘,每次都是這樣。她走到庭院門口站著,然後走到小巷口。事隔二十二年之後她仍然看見他在近黃昏的午後走出卡車來問路,她還能看見哈裡顛簸著駛向鄉間公路然後停下——羅伯特·金凱德站在踏板上,回頭望著小巷。 §2.弗朗西絲卡的信 弗朗西絲卡·約翰遜一九八九年一月去世,終年六十九歲,那年羅伯特·金凱德如活著,應是七十六歲。登記的死因是「自然死亡」。醫生對邁克爾和卡羅琳說:「她就這麼死了。事實上我們有點不明白。我們找不出死亡的具體原因。一個鄰居發現她趴倒在廚房的餐桌上。」 她在一九八二年的一封給律師的信中要求死後把遺體火化,骨灰撒在羅斯曼橋。火葬在麥迪遜縣是一件不尋常的事——多少被看做是激進行為——因此她這一遺願引起了咖啡館和德士古加油站還有執行人的不少議論。撒骨灰一事沒有公開進行。 追悼會過後,邁克爾和卡羅琳緩緩驅車到羅斯曼橋,執行弗朗西絲卡的遺囑。雖然這座橋離家很近,但與約翰遜一家從來沒有什麼特殊關聯。他們兩人一再感到奇怪,為什麼他們平時很通情達理的母親會出此莫名其妙的行動,為什麼她不依慣例要求葬在他們父親的墓旁。 在這以後,邁克爾和卡羅琳開始了清理房子的漫長過程,並且在當地律師從財產角度審查放行後,從銀行把保險箱取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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