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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我們穿過樓梯頂端的走廊,來到住宅的右半部(「我和洛的房間」在那兒——洛被推測為那位女僕);當投宿者情人,一個非常苛刻的人,被准許預先查看了唯一的一間浴室後,便根本不能隱瞞他的顫慄了,那是個很小的長方形,就在我和「洛的」臥室之間,有一團柔軟、濕德源的東西懸在用途不明的馬桶上方(桶裡有一根頭髮彎成的問號);不出所料桶裡還有橡皮蛇似的一團發卷,以及桶的附屬品——一個紫紅色棉墊羞答答罩在馬桶蓋上。

  「我看出你沒什麼太好的印象,」婦人說著,讓她的手在「我的袖上停留片刻:她把一種冰涼的大膽——我所謂「均衡的氾濫——和一種羞怯、一種憂傷結合起來,後者決定了她遣詞造句的脫俗,就象一位教授作「演講」時的語調那麼不同自然。「這個家稱不上乾淨,我承認,」註定要失敗的可憐人繼續道:「但我向你保證(她看著我的嘴唇),你會非常舒服的,非常舒服,千真萬確,讓我帶你去花園吧(最後一宇更響亮,帶著一種迷人的震顫)」。

  我沒奈何又跟她下了樓;而後穿過大廳末端的廚房,來到住宅的右半部——這部分也是用飯間和走廊的所在(「我」房下的那個左半邊沒什麼,只有個汽車間。)廚房裡,那個髒乎乎的年輕女黑僕,一邊從通向後門廊的門把上取下她黑得發亮的提包,一邊說:「我這就走了,黑茲夫人。」可以,露易絲,」黑茲夫人歎口氣答道,「星期五我會和你解決的。」

  我們又走過一間很小的食品室,進到用飯間,它和我們已經稱讚過的走廊是平行的。我看見地板上有雙白襪子。黑茲夫人吐嚕了一句道歉的話,立刻彎下身,隨手把它扔進邊櫃裡,我們草草地檢查了中間擺著一隻果盤的紅木餐桌,果盤裡只有一個還發著亮光的李子核。我在兜裡摸索著火車時刻表,偷偷掏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了一趟車。穿過用飯間,我仍跟在黑茲夫人身後,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綠葉——「遊廊,」我的指引者唱道,然後,未經半點提示,一排藍色的海浪便從我心底湧起,在太陽沐浴的一塊草墊上,半裸著,跪著,以膝蓋為軸轉過身,我的「裡維埃拉」之戀正透過墨鏡向我窺視。

  那是—個同樣的孩子——同樣的少女,同樣蜂蜜樣的肩膀,同樣象綢子一樣柔嫩的脊背,同樣的一頭栗色頭髮。一條圓點花紋頭巾系在她胸間,她的胸躲開了我蒼老而貪婪的雙眼,卻躲不開我年輕回憶的注視,那對青春期的乳房我曾經在—個不朽的日子撫摸過。仿佛我是神語中小公主們(失蹤了,遭綁架了,被發現時穿著吉普賽人的破衣爛衫,她赤裸的身體在衣服下對著國王和他的獵犬微笑)的保護人,我發現了她脅上一個微小的沉褐色黑痣。帶著敬畏和喜悅(國王乞求享受,喇叭嘟嘟響著,保護人酩酊大醉),我又看見她可愛的繃緊的小腹。我的嘴剛剛還停在上面;還有那不成熟的小屁股,我曾吻過她短褲的帶子留在上面的那塊扇形印跡——這就是在「羅徹斯玫瑰」後面最後那個瘋狂而不朽的日子。那以後生活的二十五年,就慚漸縮小成一個顫慄的點,以致終於消失了。

  我發現要恰如其份地表現一刹那的那種顫慄、那種動了感情發現的碰撞,真是最為困難。在太陽投射的時刻,我的目光滑過了跪著的孩子(她的眼睛在那副嚴肅的墨鏡後閃爍——小大夫會治癒我所有的疼痛),我從她身邊走過,打起成人的偽裝(一個高大、漂亮的東歐人,電影圈裡的紳士),但我靈魂的真空卻把她閃光的美麗每一處細節都吸在眼裡,又把它和我死去的心愛人一一對比。當然,片刻之後,她,這個新人兒,這個洛麗塔,我的洛麗塔,便要徹底遮蔽她天體的原色。我想強調的是,我對她的發現乃是在扭曲的過去裡建築的那座「海邊王國」的致命後果。在這兩件事之間的一切只是一系列的摸索和失策,以及誤入歧途的享樂。

  但是,我沒有錯覺。我的判斷僅把所有這一切都視作由一位癖嗜未成熟果子的狂人演出的一場啞劇。說實在的,對我來說全都一樣。我所知道的是,當那叫黑茲的女人和我走下樓梯,走進透不過氣的花園時,我的雙膝便象潺潺微波中那雙膝蓋的倒影,我的唇便象沙,還有——「那是我的洛,」她說,「這些是我的百合花。」

  「是的,」我說,「是的。它們很美,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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