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空中火葬 | 上頁 下頁


  「上有人早就去過的地方,去看看裘·劉易斯怎麼解釋那些改動。」他穿過廣場走了,一邊走一邊把胸章摘了下來。

  這一次,為了節省時間,他搭乘去住宅區方向的地鐵,直奔中央火車站。沿著公園大道步行了兩個街區,趕到建築師大廈,他乘電梯升到10樓,那兒的玻璃門上掛著牌子:「約瑟夫·劉易斯,電力工程師」。幾間辦公室和設計室占了幾乎整整一層樓。

  裘·劉易斯沒穿外衣,坐在他那間亂七八槽的大辦公室裡。他個子不高,模樣聰明、老練,說話很乾脆。「如果這不是新設計,」他說,「你告訴本,今後6個月我他媽忙得不可開交。他要是可以等——」

  納特把那個馬尼拉紙信封甩在寫字臺上。裘看了看,拿起來,將那些改動許可證複印件統統倒在文具盒裡。他飛快地依次看了看,便放下了,就好象這些東西是活的一樣。他看了納特一眼,顯然很生氣。「這些是你簽發的?誰他媽給你這個權力?」

  「今天早晨以前,我連見都沒見過。」

  「上面有你的簽字。」

  納特搖搖頭。「是我的名字,但卻是別人簽的。」

  「那會是誰?」裘問道。

  「我不知道。」

  裘用手指敲擊著文件。「這些地方到底改了沒有?」

  「還得查一下。」

  「你他媽想要我幹什麼?我把設計圖——整個電力設計都交給你們了。」

  「沒有人責怪你。」納持心想,眼下誰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我有求於你的是,確定一下先後次序,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查起……」

  「全都查,每一塊該死的地方都得看,哪怕你們得把大樓拆開。媽的,哼,大樓的電路設計是我簽的字。」

  「也有我們的名字,我明白。可我們先檢查什麼,後檢查什麼?你是這方面的專家,按重要程度給我們搞個單子,我們去找麥克勞的人來查。」

  劉易斯猝然坐下。他說:「麥克勞根本不會插手這事。你想查伯特·麥克勞的貪污行為,偷工減料,收受回扣,賄賂檢查員——你會把腦袋都弄丟的。」

  納特也坐下來。「這我聽說過,但我得設法弄清事情真相。」

  「下一次是建造公路,」劉易斯平靜些了。「大型工程建設業務,搞鬼的機會可能比什麼工程都多。敲詐勒索的傢伙進進出出也有些年頭了。在澤西那邊——」他搖搖頭,「在澤西的某些縣,我才不會攬電力設計呢。就算上邊掛著鑽石也不幹。這邊要好一些。據我所知,那班賺錢如流水的傢伙曾在麥克勞身上打過一次主意。」他微微一笑。這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滿足而發出的一種苦笑。

  這麼說,裘·劉易斯也是這一起犯罪行為的犧牲品之一了,納特盤算著。他也是無辜者當中的一個。他說:「出了什麼事?」

  「他們派來一幫說客,」劉易斯說,「麥克勞只說他不跟小毛孩子打交道;要麼大老闆來,要麼誰也別來。」他頓了一下。「是個大工程,可以賺大錢,所以大頭兒親自出馬。」他又頓了一下。「麥克勞領他到樓上去,他們可以私下談——挺高的地方,45層,周圍沒有人,下邊的大街離得遠遠的。麥克勞對那個敲竹槓的傢伙說,『眼下,你這狗娘養的,是想乘升降機下去,一去再不回來呢,還是想馬上一眨眼下去,就從這鋼架下去,讓他們用吸墨紙把你從街上撿起來?你他媽的拿定主意。』」劉易斯第三次停下來。「此後他們再沒來麻煩他。有些人是沒法強迫的,這你知道,連試一下也不值得。」

  納特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心裡核計著他所知道的伯特·麥克勞的事情和剛聽到的故事。老闆身上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本能,不管檯面上有什麼東西都敢把骰子擲下去。換了別的場合,那個敲詐錢財的歹徒可能已經死到臨頭了。看來沒有麥克勞的事。

  「你和保羅·賽蒙斯共過事沒有?」他問。

  「共過事,他和麥克勞的女兒結了婚,麥克勞就把他提拔上來了。」

  「莫非問題出在他身上?」

  「保羅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劉易斯若有所思,注視著那些改動許可證。「你以為他可能簽這些文件,寫上你的名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無法想像。這些事遲早會抖出來,沒說的,到時人人都會問,『誰得了好處?』電路承包人准跑不了:他不按標準施工,又拿他那份承包價,錢在他口袋裡。但這樣做太顯眼了。他是電路承包人,幹嗎要來這一手呢?他的業務正在發展,老闆又是他岳父,為什麼要跟這樣的事搞在一起?」

  「這麼說,」納特的微笑裡沒有一點快意,「旁人誰也沒有簽發改動許可證的動機——還寫上我的名字,對嗎?好了,給我搞一份單子,重要的部位放前頭,不管得查到哪一步,事情總會搞清楚的。」

  ***

  納特離開劉易斯辦公室,穿過59街,不知不覺地走進公園。他的步子慢了下來,拉長了。心似乎平靜了,他開始留心四周的風景。到處是樹木花草,怪石磷峋,連天空也好象不一樣了,更藍了。

  他在售貨車前停下,買了一袋花生,然後繼續往前走。他繞開動物陳列區,向公園深處走去。他在一塊岩石上坐下,以山裡人特有的耐心等候著,一隻公園飼養的小松鼠走到近前,向他要東西吃。「吃吧,喏,」納特說著,丟了一粒花生。小松鼠銜著戰利品一溜煙跑開了。

  他在想,是不是有人想陷害自己?這可是一種相當大膽的假設。

  說真的,他是從誰也沒有聽說過的惠斯特山區來的,在此地沒有身居高位的三朋四友,沒帶來引薦的書信,更沒本事去抱誰的大腿。他是拎著他的文件夾走來的,一直等到有機會面見本·考德威爾——等了四天——走的時候,得到了一份建築師們都會笑得合不攏嘴的工作,那是7年前,關於世界大廈的初步設想剛剛開始形成。

  小松鼠又回來了。小傢伙直起身,端詳著納特。什麼事也沒發生。松鼠小心翼翼地放下前爪,往前跑了幾步,又直起身來。

  「OK,」納特說,「動作不錯。喏。」又扔了一粒花生。

  「那麼是我得罪了什麼人?」納特高聲自問。「我得罪什麼人了?」答案是:可能,哪怕他並沒有意識到。這麼說,簽發這些改動許可證僅僅是為了搞掉他?想想真叫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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