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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珍妮,維特既然做出這種事。你現在就必須為你自己著想了,他是我的孫子,我也愛他,但我並不因此忽略他的缺點以及他狂野不負責的天性。如果他確是個賣國賊或間諜,那……」老人的唇角痛苦地扭曲著,但他力求冷靜地說:「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該記得,我們以前談過的話。」

  他憂鬱地望著她,那憔悴的神情是她所感陌生的,珍妮異常心痛地咬著唇。

  「可是艾老爺,斯凱……唉!」她無奈地看著莫測高深的艾富蘭,「他可能是個罪犯,甚至是傭兵,但他絕不是個賣國賊。上校,你認為他是美國間諜,但我不相信。如果他是,我也要對美國盡忠!而且不管你如何批評華瑞茲和他的黨羽,他們終究是墨西哥選民代表,就和林肯總統一樣,林肯總統為了維持美國的統一,也必須訴諸于武力!」

  「你看。她不但講革命,還支持華瑞茲。」

  「我不支持任何人,你為何要歪曲我的話?珍妮冰冷的兩手緊緊握著,渴望獲得勇氣和溫暖,「我愛法國,我為我的法國血統驕做,但是我不喜歡法國人在此扮演的征服者和壓迫者的角色。」

  「珍妮!」艾富蘭警告地吼著,「你說得太多了,小心一點!」

  「她已說出她心裡的話了。」杜雷瓦上校冷哼著說,「已經很清楚了,她竟支持革命黨作亂,真是不幸;她的丈夫把她拖下水,又拋棄了她,真是可憐哪!夫人……」

  他的語氣變得冷硬無情:「你知道你已犯了罪嗎?還有兩個證人?我深感痛心,夫人,但我必須把你逮捕。」

  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很不真實。燭光搖曳,照在艾富蘭明顯衰老的臉上,珍妮看到杜雷瓦嘴唇上下動著,誇張地背誦皇帝的敕令,如有可疑人物可自行逮捕、質詢,必要時甚至可以處刑,她突然覺得很荒謬,不禁大笑起來,他們詫異地望著她好象她瘋了似的。

  「杜上校,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她是歇斯底里了,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我不能讓你逮捕她!不管我孫子如何改造她,我願負全責。請你逮捕我,不要和一個女孩過不去。」

  「艾老爺,你的榮譽感驅使你出來頂罪,但我恐怕還是要逮捕你的孫媳婦。如果她能提供消息,使我們將這批黨徒一網打盡,她即可獲釋。你瞧,我也不想為難人,夫人,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求你不要逼我出此下策。」

  她的頭腦突然清醒了;一股寒意遍佈全身,她挺直了背脊,覺得自己象大理石雕成的。她回望著肥胖的上校,她的眼睛閃著異樣的神采。他可看到她的前胸急速地起伏著。好一個女人,他讚賞地想著,如此勇敢又高貴!當她動怒時,真是個漂亮不馴的美人!真是可惜!

  他等待著,他的眼睛在她臉上逡巡,想要讀出她翻騰的思想。難道她不瞭解自己已陷入何種困境?她寧願束手就擒,甚至為她丈夫犧牲嗎?他好奇地揣度著,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和那個綁架她的狂徒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謠言傳說他還把她藏在妓院裡,他覺得自己很傻,原先竟會相信她的故事,直到費達明看到她,形容她「丈夫」的長相時,才揭穿這個噁心的故事。

  「我需要想一想…」珍妮冰冷僵硬的唇輕吐出這幾個字,清楚地讓她自己吃驚。

  上校禮貌地點了點頭:「夫人,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你已耽誤我太多時間了。」

  「珍妮,親愛的孩子,你就儘量說吧!不要認為這是出賣。要為你的未來著想,如果我知道維特留給你的是這種困境,我一定不會放他走。」

  她幾乎聽不出這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出自艾老爺的口中。她什麼也沒聽到,只有自己的思緒索繞心中。她步伐遲滯地走到小窗前,俯視天井。室外隱約傳來音樂聲和笑聲。到底她在天井中扮演的歡樂角色是真的,還是此時此刻是真的呢?她又想狂笑了。我為何要這麼做?事實上我並不知道多少。我所要說的,只是他曾對我承認他是華瑞茲黨人,如此而已。畢竟他已離去,他們也逮不到他了。

  想到他從頭至尾對她的輕率、魯莽,她就生氣,而且,他今晚只為踐約與她倉促成婚就不告而別,留給她這個爛攤子。我真是瘋子,她想,我為何要袒護他呢?他只是利用我而已,從沒關心過我,現在他一定很高興能擺脫我。即使我因此人獄,對他又有何重要呢?

  『夫人」時間已到,上校要口供了,她要如何啟齒呢?她告訴自己,我絕不讓他逼迫我出賣任何人。

  珍妮緩緩轉過身,上校正不耐地站在房間中央,他看到她的唇角微掀,露出性感而迷人的表情。她的手臂和半透明的禮服映著火光,膚色現出黃褐色,眼睛綠如翡翠。

  他幾乎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他已因為貪圖財富娶了他年輕的妻子,如果情況改觀,他很可能會把珍妮納為情婦。

  她有種蕩婦的味道,狐媚而誘人,她是個天生的情婦,不是妻子。

  「夫人,如何?」杜雷瓦拋掉那些奇怪的聯想,不耐地問著。

  她輕輕點個頭。即使她承認失敗,她的聲音仍清晰而傲然;「上校,你那些恐嚇人的伎倆確實把我嚇住了。好吧,你要我說些什麼?」

  他感到一絲惱怒。她這不是暗示說她是被「逼供」,而非真正的自白:「好吧,、我們從頭開始,你丈夫何時向你承認他是華瑞茲黨人?他有沒有告訴你幕後有什麼組織在操縱?」

  「這麼多問題啊!我是否該依序作答?嗯?」她依舊倚窗而站,只露出側面。上校看不到她的表情,竟有些不樂。她繼續說著,有絲揶揄的意味:「斯迪從沒有正面告訴我他替華瑞茲工作,但我相信他很同情他們。至於說到組織,上校,我覺得你找錯人了。他雖然任性而為,但他從不讓我覺得他在為任何人賣命,除他自己以外。」

  「夫人,你在巧辯!我已說過,我沒時間跟你蘑菇。

  我不要聽『感覺』,我要事實!人名和地點。你們藏匿的村落,掩護你們的人。夫人,任何幫你的人都可能是華瑞茲的同黨!」

  他想要揭開她的面具,她揚起頭眼光憤怒地看著他。

  「你是以一個劊子手的身分質詢我!上校,事實上,我什麼也不記得了。那些村落對我毫無意義,那些人的臉不記得了。可是,我開始越發瞭解此地的人為何痛恨你們這些暴君!」

  「她什麼也不會告訴他。她的頑拒反抗使上校更下定決心要擊垮她的驕做自專以使她屈服。

  他在最後關頭又改變伎倆,他告訴她,她已被捕了。

  而且他遺憾地表示她必須隨他去薩卡泰卡斯的總部一趟。

  即使艾富蘭的恐嚇和憤怒也不能改變杜雷瓦上校的決心,不過他還是裝出一副關心的神情,保證說他不會鬧得人人皆知,因為艾富蘭的合作,他們會平靜地坐著杜雷瓦上校的馬車離開。他會代她向施家告罪說,珍妮頭疼,身體不舒服,要早點返家休息。

  「你可以放心,我不是個無情的怪物。我不會把她送進監牢,我會讓她住進我的寓所。那兒非常舒適的。」這位上校仁慈的神情一變,壓低了聲音說,「也許會有點可怕,不過這有助於她克服頑固的脾氣。當然,如果她丈夫決定出面,會省掉我們很多麻煩。是不是?那時,我會親自釋放這位女士的,艾富蘭,你瞭解我的處境吧?」

  「當然。」老人嚴峻地回答著,他沒有再對上校多說什麼,只是真摯地擁抱著這滿面冰霜、一言不發的女孩。

  「不要擔心,事情還沒有結束,我保證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把你救出來,」「你也不要難過,艾老爺,我不怕。」她很快地說,幾乎有些困惑。因為她並不怕,至少還沒有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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