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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復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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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說在世界尚未獲得一絲一毫的自由之前,僅靠出版一本書就能引起對《聖經》權威性的反叛。普遍的啟蒙開化是數世紀艱苦準備的結果。不過,探險家、航海家和旅行家的樸實宣言卻得到了大家的理解,這對懷疑論精神的興起起了重大作用。懷疑論是文藝復興後期的特點,它允許人們去說去寫那些僅在幾年前還會使人落入宗教法庭的魔爪的言論。 以薄迦丘的奇特故事為例,他的朋友們從佛羅倫薩出發,進行趣昧宜人的長足旅行,頭一天便聽到了這些故事。故事裡面講所有宗教體制都可能有對有錯。可是如果這個說法成立,所有宗教體制都對錯相等,那麼許多觀點就無法證實或否定,既然如此,持各種觀點的人為什麼還要被判處上絞架呢? 象洛倫佐·瓦拉這樣著名學者的探險更奇特。他死時是羅馬教會政權中深受崇拜的政府官員。可是他在鑽研拉丁文時卻無可辯駁地證明說,傳說中關於康斯坦丁大帝曾把「羅馬、意大利和西方所有省份」贈給西爾敏斯特教皇的說法(從這以後的歷代教皇都以此為依據,在整個歐洲作威作福)只不過是個拙劣的騙局,是皇帝死去幾百年後教皇法庭裡的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官編造的。 也可以回到更實際的問題,看看一直受聖奧古斯丁思想薰陶的那些虔誠基督徒。聖奧古斯丁曾教導他們說,地球另一側的人所持的信仰是褻瀆和異端的,那些可憐的生靈不可能見到第二次基督降臨,因而根本沒有理由活在世上。不過,當一四九九年達·伽馬首航印度歸來,描繪了他在地球另一端發現的人口稠密的王國的時候,這些善男信女又該如何看待聖奧古斯丁的教義呢? 這群頭腦簡單的人一直被告知說,我們的世界是平面圓盤子,耶魯撒冷是宇宙的中心。然而「維托利亞」號環球航行後平安返回,這表明了《舊約》中的地理有不少嚴重錯誤,那麼這些人應該相信誰呢? 我重複一下剛才所說的。文藝復興不是自覺鑽研科學的時代,在精神領域中也很遺憾缺乏真正的志趣。這三百年裡在一切事物中作主導的是美和享樂。教皇雖然暴跳如雷反對一些臣民的異端教旨,可是只要這些反叛者健談、懂一點印刷和建築學,他倒也十分樂於邀請他們共進晚餐。美德的熱情鼓吹者,如撒沃那羅拉,和不可知論者冒有同樣大的危險,年輕的不可知論者很聰明,在詩歌和散文中抨擊了基督信仰的基本觀點,而且言詞激烈,絕不是和風細雨。 人們表露的是對生活的新的嚮往,但是裡面卻無疑蘊藏著一種潛在的不滿,反對現存的社會和擁有無上權力的教會對人類理解發展的束縛。 薄迦丘和伊拉斯謨之間隔有近兩個世紀的間隔。在這兩百年裡,抄寫匠和印刷商從未清閒過。除教會自己出版的圖書外,所有重要的著作幾乎無一不間接地暗示,由於野蠻入侵者造成的混亂局面取代了希臘和羅馬的古代文明,西方社會落入了無知的僧人掌管之下,世界便陷入了極為悲慘的災難。 馬基雅維裡和羅倫佐·美第奇的同代人對倫理學並不很感興趣。他們講究實際,最會利用現實世界。他們表示要與教會和平共處,因為它的組織強大,魔爪甚長,會帶來很大害處,所以從不有意識地參加改革的嘗試,或對管轄他們的制度提出質詢。 但是他們對過去事情的求索之心總也得不到滿足,他們不斷追求新的刺激,活躍的思想極不安穩。人們在這個世界上從小就堅信「我們知道」,但是從這時起人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我們真的知道嗎?」 這要比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詩集和拉斐爾的畫集更值得後世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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