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克萊默夫婦 | 上頁 下頁


  「這是事實。對不起,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破壞一個兩歲孩子的幸福,而讓你上哪個公司去當秘書?你已經過了那種年齡啦。」

  「是嗎?」

  「哎,等他長大些,每天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上學,你就可以去找個非全日性的工作幹。」

  「多謝你的批准。」

  「喬安娜,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這是由於這兩年來厭煩透了。」

  「我倒想知道旁的母親是怎麼對付的。」

  「並不是每個母親都呆在家裡,有些人有工作。」

  「嗯。嗯——」

  「怎麼樣?」

  「讓我稍微考慮一下。」

  「我已經通知你啦。」

  「真滑稽。我原來在想,我們可能應該談談再生個小孩的問題。」

  「真的嗎?」

  「據說時間拖得太長,就越來越難。」

  「有這樣的說法?」

  「我是說——」

  「我不想再生孩子了,特德。」

  「不過你把比裡帶得這麼好。我們都很能做父母。」

  「想到從頭開始再來一遍我就受不了。天呐!又得重新喂他,幹那麼多無聊的事。」

  「可能會很有趣。我們可以在你的摩托車上安個座位,到城裡到處兜風。」

  「那你去租一個吧,特德。」

  很明白,她指的是租個孩子,而不是租個摩托車上的座位。她去找她新交的朋友愛米。喬安娜一口氣全講給她聽了——她提不起興趣,心煩意亂,窮極無聊。可她找錯了對象。愛米愛孩子,愛當母親,想到自己孩子大了,自己又可以到教室裡去跟小學生在一起就感到高興;她支持了特德的論點,並且乾脆說厭煩都是「自己造成」的。喬安娜聽了,仿佛感到自己的品德分數給評了個不及格似的。接著,自以為是的愛米又叫喬安娜吃了一驚。愛米心頭也有沒法對人講的隱私。她有了外遇。對方是有婦之夫,是個精神病醫生。喬安娜只是在出嫁之前獨身的時候才有風流事。她的朋友裡只有愛米一個人結了婚還承認有外遇——而且對方還是個精神病醫生呢。

  「精神病醫生能這麼幹嗎?」喬安娜問道,竭力掩飾自己的窘態。

  她們分手之前又是擁抱,又是接吻,她們現在彼此吐露了衷曲,成了心心相印的姐妹,只不過喬安娜還拿不准自己是否換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外遇?她想:這不解決問題。這會引起一連串其他性質的麻煩。然而,雇個保姆以便自己能脫身去尋歡作樂的想法,卻給了她一點兒樂趣。

  特德說他是同情女權運動的。他努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比如在回家之前打個電話給喬安娜,問她家裡是否需要什麼東西,不過管家是喬安娜的職責。特德也會幫著照看比裡,給他洗澡,週末帶他出去玩幾個小時。不過家裡的事還是喬安娜的責任:給孩子洗衣服,給他安排飲食,關心他的健康,帶他去看兒科醫生,留意他的各個發展階段——什麼時候教會他大便,什麼時候讓他從睡小床改睡大床。特德是爸爸,然而喬安娜是媽媽。特德想幫些忙。他覺得自己應該幫忙。不過只限於幫忙。比裡從根本上說,還是她的責任。

  兒童遊戲場裡每一個跟比裡同齡的孩子,在一定時間裡都去推同一種長頸鹿玩具,然後大家去騎同一種小摩托車,到了三歲,又一齊上幼兒園。特德思忖自己沒上過每年一千四百元學費的幼兒園,怎麼也會長大成人;給一個三歲孩子付這麼多錢讓他去瞎畫畫是否太浪費了?不過喬安娜明白:要是比裡去上學,她每天就能閑上幾個小時。可是她對特德說的卻是家家的孩子全上幼兒園,如果比裡不去,就會落後,再也趕不上,孩子似乎具有的語言能力也會因此喪失,無法彌補。於是特德簽了張支票給小貓幼兒園。

  儘管如此,喬安娜還是不輕鬆。有時特德早上給比裡穿好衣服,送他去上學。可是比裡中午就回家來,接著她似乎又跟他打一整天交道。母親們一致認為三歲的孩子們全是這個樣子,可是這個看法絲毫不能安慰她,她還是得把事一件件處理好,比如他要吃花生醬三明治,要方的而不要三角的;他喝牛奶要用畫著丑角的茶杯;他不肯用折皺了的彩色紙;他嫌漢堡包上的硬皮太多;他訴說同學倫迪有一輛黃色的自行車,車上安的是鈴而不是喇叭;還有,管打掃的女傭拿了二十元錢走了才十分鐘,地板上又黏滿了倒翻的蘋果汁。特德儘管嘀咕開銷太大,或是公司業務不景氣,因而可能得減薪,但他至少還有個地方去上班,可以在那兒討論版面費和讀者人數等等而不用談司克菲。啊,我忘了,應該是傑菲,比裡,我以為你說的是司克菲,不,該死,早飯你不能吃冰淇淋三明治;但他還是逗人愛的,長的又俊,不過這些都無濟於事。

  「來了!來了!我剛才在浴室裡。你自己就拿不到小卡車嗎?天曉得!」

  「媽媽,別對我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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