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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第二部 第十二章 尋找

  到了第二天早上,這一天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巴伯蘭媽媽寫信,告訴她我所得到的消息,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麼對她說她的丈夫已經死了呢?她對熱羅姆是有感情的,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很長的年頭,如果我不為她分憂,她會痛苦死的。

  我終於勉勉強強把我的信紙寫滿了,信裡一再重複地保證我對她的熱愛;我還懇求她,要是我家裡有人給她寫信,打聽巴伯蘭的消息,請她立即通知我,尤其要把人家信上的地址給我轉到巴黎康塔爾旅店來.

  對巴伯蘭媽媽寫信這件事辦完後,我還有另外一件對阿根老爹的事情等著要做,這也是件難事,至少在某些方面它很不好辦。在德勒齊的時候,我對麗絲這樣說過,我一到巴黎,第一次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她那在監獄裡的父親;我還對她解釋過,如果我的父母象我所希望的那樣富有,我就要求他們替她父親還清所欠的債務,因而我將不是去探監,而是去把老爹從監獄裡帶出來。這件事是包括在我給自己制定的那張皆大歡喜的計劃之中的。按照這張計劃,先是阿根老爹,然後是巴伯蘭媽媽,再下面是麗絲、艾蒂奈特、亞曆克西和邦雅曼,他們個個都將得到歡樂和幸福。至於馬西亞,他不在這張計劃之內,因為我有的,他也會有;我能得到的幸福,他都會得到。現在可好,我只好兩手空空地到監獄裡去,在重新見到老爹的時候,將和上次我們分離的時候一樣,我對他依舊什麼忙也幫不上。這可怎麼好?叫我怎樣清償欠下他的那筆恩情帳呢?

  所幸的是,我還能給他捎去不少他愛聽的話,也能帶去麗絲和亞曆克西對老父親的一吻,而一個慈父的笑容是可以減輕我內心的懊惱和遺憾的;我還覺得,在等待好運降臨期間,能幫老爹辦點小事,這多少也能使自己內心感到一點寬慰。

  這次是由馬西亞陪著我一起去探監,他很想看看監獄是怎樣的;我呢,我很想讓他認識一下這位一直關心了我兩年多的阿根老爹。

  因為我已經知道進克裡希監獄探監時要辦的手續,所以這一次我們沒有象我第一次那樣在笨重的牢門前等候太久。有人把我們帶進了接待室,老爹很快就出來了,他在門口向我張開了雙臂。

  「啊,我的好孩子!」說著,他便擁抱了我。

  我立刻就把麗絲和亞曆克西的情況告訴了他,當我想向他解釋為什麼我去不了艾蒂奈特家的時候,他打斷了我的話。

  「那你找到你的父母了嗎?」他問。

  「您都知道了?」

  他說半個月以前巴伯蘭來找過他。

  「他死了。」我說。

  老爹就進一步告訴我,說巴伯蘭來找他是想瞭解我後來到哪裡去了。因為這個人一到巴黎就先找伽羅福裡,當然沒有找到,他就一直找到伽羅福裡正在吃官司的監獄,那是個很遠的地方,在外省;伽羅福裡告訴他,維泰利斯死後,我被一個叫做阿根的花農收養了;巴伯蘭就又折回來,到格拉西找老爹;在那裡他得知這個花農關在克裡希監獄,這才來到監獄;老爹就把我為什麼和怎樣在全法國轉悠的情況告訴了他,還對他說,雖然不能確定我當時正在什麼地方。但可以肯定我會在某一個時候到他的某一個孩子所寄養的地方去。於是巴伯蘭就給我寫信,把信分寄德勒齊、瓦爾斯、埃斯南德和聖康坦,可是我一封也沒有收到,大概這是因為我在信到達之前已經離開了。

  「那麼,巴伯蘭對您說起過我的家庭嗎?」

  「沒有。哦,說得很少。據他說,你父母從殘老軍人院區的警察分局局長那裡,瞭解到那個被丟在勃勒得伊街上的孩子已被夏凡儂的一個叫巴伯蘭的泥瓦匠抱走,他們就趕到這個巴伯蘭的家裡去找你,但沒有找到,他們就只好請這個人幫忙一起找。」

  「他沒有對您說起他們的姓名、也沒有說起他們的住址嗎?」

  「我問了,他說以後再告訴我。我不便追問。他嘴巴很緊,不願說出你父母的姓名。他怕人家減少酬金,很明顯。他想一個人獨吞這筆酬金。這個巴伯蘭,他還以為象我這樣一個算得上是你的半個父親的人,也一定會打你父母的主意、想搞點酬金的;我討厭這種人,我把他攆走了,以後再沒有見過他。啊,我當時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死去的,現在把事情搞得這樣糟;你已經知道自己有父有母,但由於這個老財迷的算盤太精,竟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住哪裡。」

  我向他說明了我們所抱的希望,他以各種具有說服力的理由肯定了我們的想法。

  「既然你父母能在夏凡儂找到巴伯蘭,既然巴伯蘭能找到伽羅福裡,而且又在這裡找到了我,人家當然也會在康塔爾旅店找到你,你就在那裡等著吧!」

  他的這番話使我感到寬慰,我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了。在剩下的時間裡,我們談了些麗絲和亞曆克西的情況,也談了我被埋在礦井裡的那場災難。

  「幹這一行太可怕了!」我剛講完,他就說了出來,「我那可憐的亞曆克西幹的正是這一行。啊,他以前種紫羅蘭該多舒服!」

  「這種日子還會再來的。」我說。

  「願天主傾聽你的願望,我的小雷米。」

  我的舌頭有點發癢,想對他說,我父母一定會設法馬上讓他出獄,但我總算及時地想到,事先吹噓自己想做而還沒有做的好事是不合適的;在目前,我能做到的,最多也只能是給他一點希望,讓他相信,他不久會獲得自由,他的孩子們也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的身邊。

  當我們走到街上的時候,馬西亞對我說,「在等待那好日子到來之前,最好不要白白浪費時間,我看該想法子去掙點錢。」

  「如果從夏凡儂到德勒齊,從德勒齊到巴黎,一路上少花些時間去掙錢,我們也許還能趕上在巴黎見到巴伯蘭。」我這樣回答他。

  「這倒是真的。因為你並沒有為了這件事責備過我,我就一直在狠狠地自己責備自己,雷米!」

  「小馬西亞,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責備你的。要是沒有你,我就不可能給小麗絲買洋娃娃;沒有你,我們此刻都只好在巴黎街上流浪,連吃口飯的錢都不會有。」

  「那好,既然我那個掙錢的想法在過去曾經是有道理的,那麼,讓我們現在還把它看作是有道理的。再說,我們的全部本領也不過是唱歌和演奏,難道我們還有別的掙錢吃飯的本事嗎?等你有了自己的馬車以後,我們再在巴黎逛大街吧,到那時候,過日子就不用象現在那樣辛苦了。雷米,我告訴你,我在巴黎就象在自己家裡一樣,哪些地方好掙錢,我沒有不知道的。」

  馬西亞確實全都知道。這天,我們按照他計劃的路線,在公共廣場、私人宅園和咖啡館門口一直演奏到天黑。上床睡覺前,我們點了點進帳:十四個法郎!

  在進入睡鄉以前,我嘴裡一直對自己重複著那句從前維泰利斯經常愛說的話,「財富這東西總是只肯掉到那些並不需要它的人的頭上。」我確信這筆可觀的收入是個預兆,我父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現了。

  我對這個預兆的可靠性是那樣深信不疑,以致第二天我只想在旅店裡歇上一天,實在不願意再出去幹活;但馬西亞逼著我出去,逼著我演奏,逼著我唱歌。這一天,我們又掙了十一個法郎。

  「如果我們不能立刻就借你父母的光變成富翁,」馬西亞笑著說,「我們就靠自己的努力來發財,只靠自己,要是能這樣,那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新消息,旅店老闆娘回答我的問題時也總是那句老話:「沒有人來找巴伯蘭;我也沒有收到給你或者給巴伯蘭的信」。但是第四天,她終於交給我一封信。

  這是巴伯蘭媽媽叫人代筆給我寫的回信,她自己是既不會念又不會寫的。

  她對我說,她已接到關於巴伯蘭的死訊,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她收到過她男人的一封信,她現在把這封信寄給我,因為那上面有著關於我家庭的情況,她認為可能對我有用。

  「快,快!」馬西亞喊了起來,「快念巴伯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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