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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奎格停頓了一陣,「我現在回想起來是馬裡克指揮駕駛的,我現在想起來了我必須警告他因為他把間距拉得太大了。」

  「多大?」

  「我說不準,但是有時肯定間距太大,於是我把他叫到一邊警告他不要離這些小艇太遠。」

  「為什麼副艦長在指揮駕駛?」

  「嗯,他是領航員,而且也是為了即時和準確地進行指揮而不是來回重複一連串的指令——現在指揮權都回到我手裡了。我想起來了我投放標識是因為馬裡克把間距拉得太大了,我要那些攻擊艇肯定而確切地知道出發線在什麼地方。」

  「當你看見間距拉大的時候你叫他減速了嗎?」

  「嗯,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我可能觀察著海灘有幾秒鐘,隨後我就看見我們往外跑了。所以我就投放了標識,以便彌補馬裡克逃離攻擊艇後未盡的職責。」

  「這就是你確鑿有據的回憶嗎,少校?」布萊克利的臉色十分嚴厲。

  「這些都是事實,長官。」

  布萊克利對格林沃爾德說:「你可以繼續盤問。」

  這位律師斜靠在桌子上立即問道:「奎格少校,發動進攻時你是不是老呆在艦橋上遠離海灘的一側?」

  奎格惱羞成怒地說:「這是侮辱人的問題,我的回答是——不是。我必須隨時在艦橋的各個側面,不停地從一側跑到另一側,因為在緊急戰備狀態時馬裡克是領航員而基思是我的總值日軍官,而他們兩人總是急匆匆地躲到艦橋的安全一側,於是我得身兼三職既是艦長又是領航員和總值日軍官,這就是我必須不斷地從艦橋的一側跑到另一側的原因,不管他們在法庭上怎麼編造我的謊言,這才是真實情況。」

  格林沃爾德張著嘴發呆,臉上毫無表情,兩眼直盯著坐在椅子上挪動身子的審判員們。「少校,」奎格剛一平靜下來格林沃爾德便問道,「你還記得進攻塞班島時美國軍艦『斯坦菲爾德號』遭到海岸炮臺襲擊時的那件事嗎?」

  「我絕對肯定記得。」這位前艦長喘著粗氣怒視著格林沃爾德,「我不知道他們在法庭上就那件小事說了多少謊言,但是我也將很高興把這件事的記錄改正過來。正是我們現在談論的同一位基思先生又是喊又是叫地在艦橋上到處亂跑,進行了一場存心引人注意的表演要我向海岸炮臺開火,而當時『斯坦菲爾德號』正好擋住了我的射擊線路,開炮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駛回到巡邏戰位,因為那才是我們指定的任務,進行巡邏,而不是以炮火封鎖海岸炮臺,而那架飛機已沉入海底沒留下任何痕跡,至於『斯坦菲爾德號』它完全能很好地保護自己。」

  「『凱恩號』的旋轉圈有多大,長官?」

  「1000碼,但是——」

  「長官,在轉1000碼的圈時難道『斯坦菲爾德號』不會移出你們的射擊線路使你們能清清楚楚地向海岸炮臺開火嗎?」

  「就我所知『斯坦菲爾德號』和我的航向是平行的,我看不清開火的線路,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本庭要訊問證人。」布萊克利說。

  查利站了起來,「長官,這樣的折磨把證人搞得狂躁不安了,這是顯然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要求休庭給他喘氣的時間——」

  「我一點兒也沒狂躁不安,」奎格大聲叫嚷道,「我很高興在這兒回答任何和一切問題,而實際上我要求給我一個機會把以前的證詞中誹謗的不實之詞的記錄改正過來。我在『凱恩號』上的15個月中沒犯過一個錯誤而且我能證明這一點,迄今為止我的履歷是清白的而且我不想讓那些不忠誠的軍官用一大堆謊言和被歪曲的事實把它玷污了。」

  「少校,你願意休庭一次嗎?」布萊克利問。

  「肯定不願意,長官。如果由我決定的話,我要求不要休庭。」

  「很好,在這次事件中『斯坦菲爾德號』被擊中了嗎?」

  「沒有被擊中,長官。」

  「它遭到交叉射擊了嗎?」

  「是的,它受到了交叉射擊,長官。」

  「你想不出辦法給它火力支援嗎?你努力這樣做過嗎?」

  「正如我說過的,長官,它擋住了我的射擊路線而我對形勢的估計是在當時的情況下我的任務是回到反潛戰位而不是繞來繞去地向海灘猛烈開火進行存心引人注意的表演,這便是我的指揮決策而且我要堅持這一決策,因為它符合現有的每一種學說,長官。這是個任務的問題,我的任務就是巡邏。」

  「少校,當敵人向你自己或你的友鄰部隊開火時,你不認為向敵人還擊是壓倒一切的任務嗎?」

  「當然是,長官,如果射擊路線清晰的話。然而,『斯坦菲爾德號』擋住了我的射擊路線。」

  布萊克利掃視了兩邊的審判員們一眼,他的眉毛皺了起來,然後向格林沃爾德微微點了一下頭。這位律師問道:「少校,12月18日早上,你被解職的那一刻『凱恩號』是處在最危險的關頭嗎?」

  「當然不是!」

  「那一刻它面臨極大的危險嗎?」

  「肯定沒有,那艘軍艦完全在我控制之下。」

  「在10點的時候——也就是你被解職後大約15分鐘——當馬裡克已經向北行駛時你對其他軍官講你也原打算向北行駛嗎?」

  奎格把手伸進外衣口袋裡掏出了兩個閃閃發亮的鋼球。「是的,我確實講過,那原本就是我的想法。」

  「少校,如果這艘艦沒有遇到危險,你為什麼要離開艦隊的航向呢?」

  長時間的沉默。然後奎格說道:「噢,我看不出有什麼不一致的地方。我在證詞中反復講過我的原則是安全第一。雖然我說這艘軍艦沒有遇到危險但颱風到底是颱風而且我正要決定頂著風浪駛出去。我本來可能在10點鐘按決定做的而後來又可能沒那麼做。我仍然在衡量所有的因素但是像我講的我控制著軍艦而且甚至在馬裡克接替之後我也保證軍艦繼續處於控制之中。我從未放棄我的職責。」

  「那麼馬裡克決定向北行駛不是驚慌失措的荒唐的錯誤了?」

  「他犯的驚慌失措的錯誤是解除我的職務。從那以後我就沒有讓他再犯嚴重的錯誤啦。我並不想以『凱恩號』上所有人的生命為代價來證明我是正確的。」

  「奎格少校,你看過馬裡克上尉的醫學日誌嗎?」

  「我看過那本有趣的文件,是的,長官,我看過。它是我見過的由謊言、被歪曲的事實以及半真半假的話組成的最龐雜的大雜燴,而我極為高興你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要把我這方面要講的話全寫入這部記錄中去。」

  「長官,那就請你提出你的說法,或確鑿有據地評論一下日誌中講到的那些事情。」

  「嗯,好吧,先從草莓那件討厭的事講起,事實的真相是我被我的副艦長和這位尊貴的紳士基思先生出賣、拋棄和欺騙了,而且他們兩人一起把我的軍官食堂搞糟了,結果弄得我得罪了全艦上下所有的人,也得不到任何軍官的支持——這樣一來,就拿草莓這件事來說吧——啊,如果這還不算企圖使罪犯免受正義懲罰的十足的陰謀的話——馬裡克精心地隱瞞了一個小小的事實就是我採用排除法確定無疑地證實了有人弄到了冰櫃的鑰匙。他說是炊事員吃了這些草莓但是我要是不嫌麻煩的話我可以用幾何學的方法向法庭證明他們不可能吃了草莓。又要談到用水的事情了,當時水兵們每天要洗七次澡而我們的蒸發器肯定有一半的時間出故障,於是我反復教育他們要執行節約用水這一最簡單的原則,可是他們不聽,關心水兵的英雄馬裡克先生要繼續縱容他們而且——或者就拿咖啡的事——不,嗯,還是先說草莓的事——一切都取決於徹底搜查那把鑰匙而馬裡克跟往常一樣在基思先生的幫助下卻逃避責任,回避這件事。只是裝模作樣地採取了許多毫無結果的行動,而且——比如把不斷地燒毀國家財產咖啡壺的事當作笑料,這是自馬裡克以下每個人的態度,沒有責任感。儘管我反復強調戰爭不會永遠持續下去,所有這些事情都將必須有個交待。這是一場持久戰,總是同一件事情,馬裡克和基思破壞我的威信,老是跟我爭論,雖然我個人是喜歡基思的而且不停地努力培養他,結果我的後背卻被捅了一刀——我想我把草莓的事情都講完了。而且——啊,對了,斯蒂爾威爾的軍事法庭。那是件丟臉的事,相當有代表性——」

  奎格少校接著回顧了軍事法庭的事,他說這事也是基思和馬裡克要搞臭他的陰謀。然後他談到洗衣房的問題、食堂結算帳目的混亂以及後勤的存貨清單,並以這種方式繼續講到一個又一個的話題,發洩他對軍官們,主要是馬裡克和基思的不滿。他越往下說敘述就越不清楚,他更加頻繁地突然弄錯時間和地點,使人更難聽懂。他不停地講呀講,手裡轉動著鋼球,由於他在辯解中連續得了這麼多分他得意得滿臉通紅。格林沃爾德信步走到他的桌子跟前,靠著桌子,恭恭敬敬地聽著,審判員們凝視著證人,查利低頭垂肩地坐著,咬著手指甲。奎格講出的句子越來越長而且越來越不著邊際。布萊克利開始看鐘。

  奎格就這樣不停地講了八九分鐘,最後說道:「噢,自然,我只能根據回憶大致講講這些事情,但是如果我漏掉了什麼你們儘管向我提出具體的問題,我將一個一個地解答它們,但是我相信我已經講了主要問題。」

  「這是非常徹底而全面的回答,謝謝你。」格林沃爾德說。他從桌子上的文件夾裡抽出了兩份有光澤的黑色影印件。「少校,我給你看看你為馬裡克寫的兩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業績評定報告的影印件。你認得出它們嗎?」

  奎格接過影印件,看了一眼,氣衝衝地說:「對,是我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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