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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少校,如果你能夠的話,本法庭想請你根據你的經歷和服役記錄來解釋馬裡克上尉認為你患了精神病的看法。」查利飛快地看著格林沃爾德,以為他會反對這樣的提問。被告律師低頭坐著,在拍紙簿上畫畫。他是左撇子,他那有傷疤的手腕和手彎曲著擋住不斷移動的紅色蠟筆。

  「呃,長官,我必須指出我接手的是一艘極其缺乏組織的、肮髒的軍艦的指揮權。我明白我騎虎難下了,得長期苦幹。不管這個過程多不愉快,我決心把這艘艦整頓好。我採取了許多嚴厲措施。我可以說,從一開始馬裡克上尉就在這方面反對我的主張。在整頓好這艘軍艦的問題上他跟我的看法完全不一致,也許他認為我不斷努力去做是發瘋了。當然,他那靠不住的忠誠和懈怠迫使我更加努力——嗯,我想大致情況就是這樣,長官。像我剛才講的,儘管馬裡克給我造成了所有這些麻煩,我仍將強調在我的指揮下『凱恩號』所取得的戰績。」

  審判長、查利和格林沃爾德三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被告律師站起來進行反詰問。「奎格少校,」他很有禮貌地問道,低頭看著手中的紅色蠟筆,「我想問你,你是否聽說過『老耶洛斯坦』這一稱呼?」

  「指哪方面?」奎格的確顯得困惑。

  「任何一方面。」

  「老耶洛斯坦?」

  「老耶洛斯坦,指揮官。」

  「我沒聽說過。」

  「那麼,你不知道『凱恩號』所有的軍官都習慣地在背地裡叫你『老耶洛斯坦』嗎?」

  軍事檢察官跳了起來,「我反對這樣提問!那是對證人的無理糾纏。」

  布萊克利冷淡地問:「被告律師如何說明這種提問方式的正當理由呢?」

  「請聽我說,證明案情說明中一些用語——讓我引用原文——『未經上級許可,沒有正當理由』不能成立是被告律師指定的職責。被告的論點是馬裡克上尉得到了《海軍條例》184、185和186諸條款的許可,而他的正當理由是奎格少校在指揮『凱恩號』期間的反常行為、舉動和決定。『凱恩號』軍官所叫的『老耶洛斯坦』這個綽號以及取這個綽號所根據的事實與本案有極大的關係。我引用185條:一名理性的、慎重的、有經驗的軍官認為這樣的決定所造成的局面是實際情況的必然結果。」

  在格林沃爾德陳述時,法庭審判長緊鎖皺眉。「現在休庭。」審判長宣佈道。

  在走廊裡,格林沃爾德懶洋洋地靠在牆上向馬裡克評論說:「布萊克利上校不喜歡猶太人。不喜歡念『格林沃爾德』這個名字的聲調。我這個名字的聲調在各種名字的合聲中絕對是高音。」

  「天哪。」馬裡克喪氣地歎道。

  「那沒關係。你不必喜歡猶太人,只要給猶太人公平的待遇就可以了。我在海軍一直享有公平的待遇,儘管布萊克利老皺眉頭,我也會得到他的公平待遇的。」

  「我想在這一點上我是不會有機會的。」副艦長悲哀地說。

  「奎格講得好極了。」格林沃爾德說。傳令兵將他們召回到審判室。

  「在裁定之前,本庭要告誡被告律師,」布萊克利說,嚴厲地凝視著格林沃爾德。「這是一個極不尋常的並且極其微妙的案子。它涉及一名有14年軍齡,包括長期戰鬥經歷,而且軍旅履歷中無任何瑕疵的軍官的榮譽和事業。本庭認識到被告被迫向他的指揮能力提出挑戰。然而律師的道德標準以及要尊重和服從上級的一切要求仍然有效。被告律師必須對其在審理本案中的行為,包括魯莽行為和濫用反詰問的特權承擔全部責任。」審判長停了停,更加嚴厲地凝視著站在桌子後面,低頭看著自己畫的一排排小豬的格林沃爾德。「允許上述提問,軍事檢察官的反對無效。本庭速記員將重複所提的問題。」

  穿著白色衣服的小個子文書軍士用平板的聲調念道:「那麼你不知道『凱恩號』所有的軍官都習慣地背地裡叫你『老耶洛斯坦』嗎?」

  奎格的腦袋耷拉在兩肩之間,眯著眼向頭頂的前方瞧。這時他在馬裡克眼裡顯得熟悉多了。「我不知道這個叫法。」

  「少校,」格林沃爾德問道,「除了你被解職之後的那份報告之外你一共寫了多少份關於馬裡克上尉的業績評定報告?」

  「兩份,我相信是。」

  「1月寫的一份,7月寫的一份嗎?」

  「對。」

  「你還記得這些報告的內容嗎?」

  「嗯,就我的回憶,它們都不是壞的業績評定報告。」

  「在兩份報告中你是不是都給了他最高評級——傑出?」

  「嗯,那是在開頭的時候。我可能給了。」

  「少校,這裡有報告的影印件可以幫助你恢復記憶。」

  「我可以肯定地說,給過。在那次事件的早期我仍然評他為傑出。」

  「這不就和你講的他一開頭就反對你整頓『凱恩號』的說法相矛盾了嗎?」

  「不,沒有矛盾,這完全是你的解釋。我從來不用業績評定報告來報復那些和我意見不一致的軍官,而馬裡克確實勝任自己的工作——也許我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實際上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很快就畏縮了。這種曇花一現的人物相當普遍,我不是第一個開頭時受欺騙的艦長。」

  「你是不是在7月1日的報告中講過他是勝任指揮任務的?」

  「呃,正如我剛才講的,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你想知道他最後的表現,你為什麼不翻出他最後那份業績平定報告?」

  「少校,你寫那份報告是在他根據你有精神上的疾病而接替你的職務之後,是不是?」

  「那根本沒有區別,」奎格大聲叫道,可以聽出一點過去的那種鼻音。「業績評定報告不是反擊或報復的工具——在我手裡不是,對不對?」

  「暫時沒問題了,」格林沃爾德轉身向著審判員們。「以後奎格少校將作為被告的證人出庭。」審判長的眉頭開始表示很吃驚,接著便表示默許了。奎格被准許離席了。他急匆匆地走出了審判室。

  「傳喚托馬斯·基弗上尉。」查利說。小說家挺著胸,頭稍稍偏向一側,兩眼木然地直視前方,邁著行軍的步伐走了進來。他宣完誓後便坐在證人席的椅子上,把瘦長難看的雙腿交叉在一起。他把胳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雙手十指交叉著放在腹部上,在整個作證期間,一隻腳輕輕地上下動著。

  查利用單調的聲音問完開場幾個問題,然後問道:「基弗先生,現在說說12月18日早上的事——解除奎格艦長職務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

  「在艦橋上的海圖室裡。」

  「當時你在幹什麼?」

  「呃,天氣十分惡劣,我們幾個人都在那兒,有軍官也有水兵。一旦出現緊急情況我們要隨時聽候使用,不過我們自然都呆在駕駛室外面,不想把裡面擠得太滿。」

  「講一講你是怎麼知道艦長已經被解職的。」

  「馬裡克先生傳話叫所有的軍官都到駕駛室去。我們到那兒以後他告訴我們艦長病了,他已接任指揮。」

  「當時奎格少校在什麼地方?」

  「在駕駛室裡。」

  「他同意馬裡克的聲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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