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凱恩艦嘩變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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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罪?天哪,史蒂夫!不就是接到家裡來的一些匿名誹謗信指責他妻子和人私通之後,想回去看看她嗎?」 「注意,明天就開始審訊了,」馬裡克說道,「哈丁,給我一罐啤酒。湯姆,別再說了,不然我就發信號讓快艇來接我們啦。」 那天餘下的時間在越來越鬱鬱寡歡地喝著啤酒的氣氛中過去了。 那天的計劃寫著:下午兩點。輕罪軍事法庭審訊斯蒂爾威爾·約翰,槍炮官的助手,軍官起居艙內。 午飯後不久奎格派人去找哈丁。然後他又派人在找佩因特。又過一刻鐘後,佩因特給基弗傳來了同樣的話。小說家站起身,說道:「沒有比審訊開始前就要求陪審團每一成員對裁斷明確表態更能消除一切令人不愉快的懸念的事了。」 威利留在艦上辦公室裡,腦海裡翻騰著各種模糊不清的法律程序和用語。穿著縮了水的白色禮服,胖得像塊布丁的文書軍士正在幫他整理審訊材料。當臉上刮得乾乾淨淨,皮鞋擦得鋥亮,擔任檢察長的水手長貝利森來到門口,並大聲宣佈「下午兩點,基思中尉。做好軍事法庭的一切準備」時,威利著實驚慌了一陣子。他們像完全沒有做好執行任務的準備。他盲目地跟著文書軍士和檢察長走進了軍官起居艙,三位軍官已經坐在綠色桌子周圍,系著黑領帶顯得古怪,露出嚴肅而又局促不安的神情。斯蒂爾威爾拖著腳走了進來,兩手抓弄著帽子,臉上似笑非笑的毫無表情。審訊開始了。 威利坐著,《法庭與審判團》翻開著放在身前,一步一步細心地照程序進行。傑利貝利提示他,他又提示被告和法官。當前的情形使他不斷地回想起他在高中時參加學生聯誼會入會儀式的情景,那入會儀式是在一間昏暗的房間裡,圍著一個冒著蒸汽的爐渣殼,按照一幫半尋開心半認真的茫然無知的男孩子擬定打印的儀式程序單,羞羞澀澀地舉行的。 審訊的場面再簡單不過了,案卷中有一份有罪申訴書,附帶一份供狀,然而時間被浪費了,浪費在人們的進進出出,法庭的多次休庭,對《法庭與審判團》中一些詞意的爭論,在《海軍條例》及軍事法庭手冊中查找論據等等事情上了。這樣令人疲勞地過了一個半小時之後,基弗宣佈審訊結束。一聽此話,斯蒂爾威爾從無動於衷的心態中醒悟過來,說他要聲明一點,這又進一步引起混亂的爭論。最後斯蒂爾威爾應允進行陳述。 「因為我在值班時間看書,艦長罰我六個月不准離艦,那就是我讓人發假電報的原因。我必須回去見我老婆,不然我的婚姻就完蛋了。」斯蒂爾威爾結結巴巴很不自然地說道。「我當時想,在過道裡看連環漫畫冊不至於成為毀掉我一生的原因吧。不過,我是有過錯的。只是我認為法庭應記住我做錯事的原因。」 威利快速地儘量把這些話記錄了下來,並且念給斯蒂爾威爾聽。「這是你講話的中心意思吧?」 「是的,基思先生。謝謝。」 「好吧,」基弗說道,「現在休庭。」 威利領著文書軍士、被告和傳令兵走了出去。他在艦上辦公室裡等了40分鐘,然後貝利森又把他和文書軍士叫回到軍官餐廳。 「法庭認為申訴的情況屬實,」基弗說道,「判決為取消六次上岸短假。」 威利張大眼睛環視著三位軍官。佩因特像一個桃花心木的木雕坐著;哈丁試圖裝出嚴肅的樣子,但是卻咧嘴笑了;基弗顯得半惱怒半高興。「呃,就這樣了,」這位通訊官說道,「這就是我們的裁決。記錄下來吧。」 「明白,明白,長官。」威利驚恐萬分。這可是對奎格的當面侮辱。斯蒂爾威爾已經半年不准外出了,這個處罰毫無意義。它等於無罪釋放。威利瞥了傑利貝利一眼,傑利貝利的臉上毫無表情。「明白了嗎,波蒂厄斯?」 「明白,長官。」 軍官們快吃完晚餐的時候,仍穿著白衣服、汗流滿面、怒氣衝衝的傑利貝利來到軍官起居艙請他們在打印好的庭審記錄上簽名確認。「好了,傑利貝利,」基弗說道,最後一個簽了名。「送上去給他吧。」 「明白,明白,長官。」文書軍士說道,說這些話的聲音就像教堂的鐘聲,特別響亮,隨後便離開了。 「我看,咱們還有再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基弗說。 「然後呢?」馬裡克狐疑地問道。 「你會明白的,」威利說,「當心呀!」軍官起居艙一片靜寂,勺子碰到咖啡杯的叮噹響聲使其更為明顯。 幾乎立即傳來了電話機蜂鳴器刺耳的噪聲。馬裡克背靠在椅子上,厭煩地從托架上拿起了話筒。「我是馬裡克——是,長官——明白,明白,艦長。什麼時候?——是,長官——通道裡的那位軍官呢?——明白,明白,長官。」他放回話筒,歎息了一聲,對期待著的軍官們說道:「5分鐘後全體軍官在起居艙開會。有人幹了什麼勾當。」 奎格低著頭,彎著肩,氣得臉色發白地進到起居艙裡。他宣佈說,現在他堅信起居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忠實他的。因此對軍官們的禮遇也就到此為止了,他制定了幾條新規定。航海日誌中每出一個錯便從業績評分中扣5分;報告或報表每遲交一小時再扣5分;如果在早上8點之後晚上8點之前的任何時間當場抓住哪個軍官在睡覺,業績評分自動不及格。 「長官,」基弗心情愉快地問道,「剛值完午夜中班的軍官怎麼辦?天亮以前他們根本沒睡覺——」 「基弗先生,值午夜中班跟值別的班一樣是任務,誰也不配因為值午夜中班而得到獎狀。如我所說,以前你們這些紳士跟我合作,我也跟你們合作,可是現在你們這些紳士願意自作自受,那麼你們會受到從嚴懲罰。至於今天下午所犯的那該死的幼稚愚蠢的報復性錯誤,尤其是那個完全是針對我說的,有意讓我難堪的所謂斯蒂爾威爾的聲明,我不知道誰應該負責,不過我有個小小的好主意——這個,呃,像我剛才說的,現在在這個起居艙裡我們有個新政策,最好都給大家分紅利!」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基弗穿著褲衩坐在床上讀T.S.艾略特的詩歌。 「哎,湯姆!」是走廊對面傳來的馬裡克的聲音。「要是你沒事過我這兒來怎麼樣?」 「一定去。」 馬裡克也穿著褲衩,到書桌前坐了下來,用手指撥弄著一摞海軍信件。「湯姆,把窗簾拉上——哎,跟我講講,究竟怎麼回事。你能想得出艦長和斯蒂爾威爾有什麼過節兒嗎?」 「我當然知道啦,史蒂夫,可你不會願意聽我講的——」 「我願意聽。」 「好吧。他忌妒斯蒂爾威爾英俊、健康、年輕、有能力,自然還有人緣好,有吸引力——所有這些奎格一個也不占。看過梅爾維爾寫的《比利·巴德》嗎?看看吧。來龍去脈全在其中。斯蒂爾威爾是艦長所遭到的所有挫折,他所希望摧毀的一切事物的象徵,因為他得不到它們,就像一個孩子想弄壞另一個孩子的玩具一樣。咱們的艦長患了嚴重的心理上的幼稚症。我漏掉一種我猜測到的也是我認為很重要的,也許甚至是有決定性的毛病——關於性關係的——」馬裡克做了個感到厭惡的鬼臉。「——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我們開始談淫穢的問題了。受壓抑的欲望會變成仇恨,艦長的一切疾病都可歸入無意識的、受到強烈壓抑的同性戀理論的一種模式,這種模式完全符合——」 「好了,湯姆。我已經聽夠了。謝謝。」副艦長站起身,爬到了床上。他坐在床邊,兩條粗壯的光腿晃來晃去。「哎,你真想知道艦長為什麼恨斯蒂爾威爾嗎?」 「當然想,」基弗說道,「毫無疑問,你有更加深奧的理論,而我——」 「我什麼理論也不知道。我只是個愚鈍的喜歡看連環漫畫冊的人,在大學最多得個C減。但是我瞭解一兩件你不瞭解的事。艦長決心整治斯蒂爾威爾,那是因為那次我們斬斷我們自己的拖纜時他責怪的是斯蒂爾威爾。他認為斯蒂爾威爾故意不警告他,有意讓他難堪。」 基弗十分驚訝,「你怎麼知道的?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弄清了是我們斬斷了拖纜——」 「他弄清楚了。他在舊金山把我剛才對你講的話告訴了我。」 「我真該死!」 「而且艦長感覺到他在太平洋服務分遣艦隊司令部遇到的麻煩,以及因此從『凱恩號』軍官及士兵遇到的不順心的事都起源於那件事。他知道那件事把他弄成了大傻瓜。湯姆,別低估了艦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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