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凱恩艦嘩變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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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頓吃驚地從正在看著的海圖上抬起頭來。現在從這裡往前的航向是220度,直達靶標修理基地。奎格對此和他一樣心知肚明。「是,好的,長官,我——」 「什麼『是,好的,長官』,你是什麼意思?現在的航向是什麼?」這位艦長用拳頭捶著鐵艙壁喊道。 戈頓瞪眼看著他答道,「長官,我以為您在我們掉轉船頭之前不需要知道航行——」 「掉轉船頭?」奎格叫道。他怒目盯著戈頓看了一會兒,跟著就沖進駕駛室向輪機及舵手下令掉轉船頭。隨著螺旋槳的反向猛轉,頓時,這艘掃雷艦立即劇烈地顫抖起來。黑色的陀螺儀羅盤上那一圈發光的綠色數字嘀嗒嘀嗒地走著,指數不斷地增加著:95度,100度,105度,120度,150度。奎格眼睛注視著羅盤看了一陣。之後,他對舵手說,「航向每變20度報告一次。」接著便跑出去到了艦的翼艙。馬裡克兩手緊緊地抓著舷牆,正使勁兒地往霧裡張望。此時,已可看見軍艦周圍兩三百碼以內的水面,頭頂上的茫茫白色已變得明亮耀眼了。 「我看霧要散了,長官。」這位海軍中尉說。 「是該散了。」奎格喘著粗氣悻悻地說。 「航向180。」那舵手喊道。他名叫斯蒂爾威爾,是海軍準尉的助手,二等準尉,高個子,一頭濃密直立的黑髮,孩子氣的臉面透著機靈敏感。他叉開雙腿站著,緊緊抓著舵輪,眼睛盯在陀螺儀上。 「我看我們今天也許還能從這裡走出去,」奎格說。他向領航員喊道:「前往港灣閘門的航向是多少,湯姆,220?」 「是的,長官。」 「航向200。」那舵手高喊。 霧警號角的長鳴聲越來越少了,軍艦四周大片大片的黑色水面此刻也能看得見了。「我敢說她已經到了進入港灣的航道上游了。」馬裡克說。 那舵手又喊道:「航向漸漸地快加到220了,長官。」 「你說什麼?」奎格怒吼道。他竄進駕駛室,責問,「誰給你的命令要你逐漸加大航向的?」 「長官,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給你薪水不是要你來自作主張的!」艦長尖叫道,「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要再動腦筋了——求你了!」 那舵手的兩條腿直發抖,兩隻眼睛鼓得似乎要跳出來了。「嗯,嗯,長官,」他喘息著說,「要不要我再往左——」 「你什麼都別做!」奎格厲聲大叫道,「你現在的航向是多少?」 「2——2——225,長官,向右——」 「我還以為你是保持在220上——」 「我本來是保持在那個航向上的,長官,當您說——我就沒再那樣了。」 「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別再跟我說我說過什麼了?現在,你左轉舵,保持220!!明白了嗎?」 「嗯,嗯,長官,我左轉,保持220。」 「馬裡克先生!」艦長喊道。那位中尉跑步來到駕駛室。「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級別?」 「他叫斯蒂爾威爾,長官,海軍準尉的助手,二等準尉——」 「他如果不管好自己的話我就讓他當二等水兵。我要換掉他,要有個有經驗的人在我們在航道裡行駛期間掌舵,而不是一個白癡愣頭青——」 「他可是咱們最好的舵手,長官——」 「我要換掉他,你聽見沒有——」 威利伸頭進來說,「有個東西,看起來像是一艘戰列艦,艦長,就在我們正前方距我們300碼!」 奎格驚恐地抬起頭。一個黑糊糊的龐然大物正朝「凱恩號」沖來。奎格的嘴張開又合攏,如此張開合攏了三次,一句話都沒說出來,而後才像嗓子噎著了似的喊出:「所有發動機全速後倒——倒——倒——停——全停。」 命令剛撤消,那艘戰列艦就憤怒地挨著「凱恩號」的右舷滑了過去,兩艦之間相距大約10英尺。那傢伙簡直像一堵從旁經過的鋼鐵峭壁。 「紅色航道浮標,左前方1度。」駕駛臺上的一個瞭望哨向下喊道。 「難怪呢,」馬裡克對艦長說,「我們走在航道的錯誤的一側了,長官。」 「我們沒在任何東西的錯誤的一側,」這位艦長搶白道。「你如果做好你自己的工作並另找一個舵手,我也會做好我的工作並駕駛好我的軍艦的,馬裡克先生!」 忽然之間,「凱恩號」從一道灰白色帳幕裡駛了出來,進入了陽光閃耀的綠色水域。通往靶標修理基地的航路上毫無障礙,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就在航道下游大約半英里處。在「凱恩號」後面,濃霧像一大堆棉花一樣壓在航道上。 「好了,」奎格說,「全部發動機加速三分之一。」他將一隻顫抖的手伸進褲袋裡把那兩個鋼球拿了出來。 在「凱恩號」駛近岸邊,在平靜的藍色水面上平安無事地前行了很久之後,艦橋上的氣氛仍然沒有歡快起來。這是這位新艦長第一次向一個水兵大發脾氣,這也是「凱恩號」上所有人記憶中第一次這樣草率地撤換了一名舵手。船員們甚至不清楚斯蒂爾威爾做錯了什麼。 威利在「凱恩號」離開航道時已值完班,這時回到彈藥艙向哈丁講述著所發生的事情。「我也許是發瘋了,但願是,」他說,「我覺得艦長似乎在大霧中失去了理智,嚇壞了,嚇得在一個最靈巧的水兵身上發洩他內心的恐懼。」 「啊,我不知道,」哈丁是在他下面的床上仰躺著,抽著香煙跟他說話的。「舵手就是不應該沒有命令就改變航向呀。」 「可是他知道艦長要航220。他聽見艦長對領航員這麼說的。難道水兵真的就不應該用用腦子嗎?」 「威利,要適應一位新艦長的做派是要花一點時間的,僅此而已。」 那天下午輪到斯蒂爾威爾值班掌舵時,微妙的問題出現了:他是被從駕駛臺上永久剔除了呢,還是就那一次被趕下了崗位?他問了他的準尉上司,這準尉又問了亞當斯上尉,亞當斯去請教戈頓,而戈頓卻遲遲疑疑地決定他還得去請示奎格。 「凱恩號」當時正平靜地往前直航,所拖的靶標在它後面有一英里遠,在右舷的地平線上有一支驅逐艦分隊正在按部署進入戰鬥位置準備進行當天下午的最後一輪射擊。戈頓走到艦長跟前,請示關於斯蒂爾威爾的事。奎格樂得放聲大笑,並說:「見鬼,當然是讓他照樣值班。我沒什麼跟那個孩子過不去的,他倒像是個地道的水兵。誰都有犯錯誤的時候。只是得告訴他沒有命令不得擅改航線。」 斯蒂爾威爾於4點差一刻走上駕駛台,穿著嶄新的工作服,戴著一頂剛漂白過的白帽子。他剛刮過臉,鞋也擦得錚亮。他向艦長敬了一個漂亮的禮。「嗯,下午好,下午好,斯蒂爾威爾。」奎格微笑著說。那位準尉的助手接過舵輪,苦苦地盯著羅盤,盡力保持航線,不讓這艘軍艦偏離航線哪怕是半度。 通過舵手室的短波對講機,驅逐艦分隊的指揮官發話過來說:「格溫多琳,格溫多琳,我是泰山。準備開始最後一輪射擊。完畢。」 「雙倍貝克爾行進!」這位艦長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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