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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華萊士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將你們集合在這裡就是因為我要你們知道,蘇格蘭正面對著什麼樣的挑戰。他們會用十字弓來對付我們,它可以很精准地射穿我們的胸膛。長腿根本不想遵守教宗的禁令,因為他現在要對付的是數次擊潰英格蘭軍隊的人。」

  「跟長腿打對台是枉然的!」老克雷格咕噥著。華萊士馬上回應。「不!一點都不枉然!我們可以對付他!我們可以用騎兵隊——配有輕快裝備的騎兵,就如你們貴族平常所用的——這樣子我們就可以打贏他的十字弓手。你們看,這種武器!」華萊士說道,舉起了十字弓,然後搖搖它。「沒錯,它精准又有力量,但是它也有缺點,就是太笨重了。如果在很冷靜的時候瞄準十字弓,它會很有效,但是如果在四面八方有敵軍攻擊時,十字弓就沒有那麼有效。」

  「你以為我們會跟你一樣瘋嗎?」墨內問道。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當得起一個勇敢的蘇格蘭人罷了,」

  華萊士說道。

  有一段時間雙方都默默不語。華萊士望向勞勃·布魯斯,布魯斯並沒有閃避華萊士的目光,但他還是不說話。最後老克雷格開口了,「如果真要打起來,我們面對的是這麼龐大的軍隊以及這麼有殺傷力的武器,也許我們應該另尋解決之道。」

  「另尋解決之道?」華萊士問道。「至少你也得把我們的軍隊帶到戰場上去,這樣子談判的籌碼才會多一點。」

  「威廉爵士!」布魯斯說道,他想中斷華萊士與老克雷格之間的對峙。

  「我們沒有辦法對抗這樣強大的力量!」老克雷格生氣地吼道。

  「我們能!事實會證明一切!」

  「威廉爵士!」這次布魯斯說得更用力了。

  然而華萊士的憤怒已經達到最高點。他對著老克雷格以及其他的貴族咆哮。「我們贏了斯特林堡戰役,然後又在約克城打了勝仗,但是你們這些貴族都跑到哪裡去了,你們只會在一旁叫好,什麼事都不做。現在如果你們再不跟我們站在一起,那麼我就要叫你們懦夫!假如你們真是蘇格蘭人,那我真是以生為蘇格蘭人為恥!」他說完馬上把手中的十字弓丟到地上,做為向貴族們挑戰的表示。

  那些帶刀帶劍的貴族馬上握住他們的武器。赫密胥則和他的父親走上來,站在華萊士的兩旁,而史蒂芬則偷偷抽出匕首,將刀刃架在離他最近的一位貴族的脖子上。

  勞勃·布魯斯沖到華萊士和貴族的中間。「住手!每個人都給我住手!拜託,威廉爵士!請單獨跟我說幾句話!我求你!」他們往剛才架起盾牌測試十字弓的地方走去。史蒂芬則把被他制住的貴族推開,走到老坎普貝爾和他的兒子的旁邊,與他們一起怒目瞪視著貴族們,請求他們有種的話就過來決鬥。

  當布魯斯把華萊士帶到一個夠遠的地方時,他轉過身來,用一種低調又深情的聲音說話。「威廉爵士,請聽我說!你已經完成了許多別人不敢想像的功績。也已經使蘇格蘭人,甚至英格蘭人,打從心底佩服你的所作所為!但是跟這種武器對抗!」——他指向射穿盾牌的箭頭——「就是魯莽,而非真正的勇氣了。和平自有和平迷人之處!你是不是養成了凡事都以戰爭來解決的習慣?」

  這個問題擊到華萊士的心田深處。他的眼睛開始凝視著遠處青山與穹蒼交界的地方,就好像他所愛過及失去的人都出現在地平線的那一端。但是當他再望回布魯斯的時候,他的眼神並不像是在做夢,而是炯炯有神。「我知道戰爭無法還回我所失去的人,」華萊士說道。「但是它可以帶給我們所有在場的人不曾獲得的東西:一個獨立自由的國家。因此我們也需要一個國王,我們需要你。」

  現在輪到布魯斯有些說不出話來。「我也正在嘗試,」他說道。

  「既然這樣,請你告訴我一個國王應該像什麼樣子!他的信仰是不是跟一般人的一樣?他是不是只會數一數擁護他的有幾人,反對他的又有幾人,而從不留意自己的精神力量?你的精神力量非常大。我可以感覺出來。」

  聽到華萊士這些話,勞勃·布魯斯既感動又慚愧。華萊士看到他的反應,又進一步說道:

  「這些人都是一些凡夫俗子,他們需要一個領袖!」華萊士說。「他們永遠不會接受我當他們的領導者,但是他們能接受你!起來領導他們吧!也領導我們大家。」

  勞勃瞪視著華萊士。眼睛睜得大大的,有點喘不過氣來,這位年輕的貴族似乎僵在那裡。最後他說道,「我必須……問我的父親。」

  「我也會問我的。」

  華萊士說完這句話後,馬上走回那一群貴族聚集的地方,他的眼睛瞪視著全部的貴族。忽然之間他的眼神變了,從原來的憤怒變成較多的同情。「當長腿再侵略我們的時候,」他的聲音比較平靜了,「蘇格蘭的平民一定會起來反抗。而當他們起來反抗時,我將會領導他們。在此同時,我們也需要你們的幫忙。即使你們都來了,也許力量還是不夠,但是不管你們來不來,我們照樣會跟長腿打。不管最後的命運是成功或是失敗,生或是死,我們都會為蘇格蘭而戰。」

  華萊士離開集合的地方,他的朋友跟在他的後面,全都感到無比的光榮。

  45

  勞勃·布魯斯並沒有直接返回城堡。他繞了一條遠路,而且沒有向他的侍衛解釋理由。他安靜地騎在隊伍的最前面,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環境,導致他的侍衛長懷疑他是不是走錯路而不自覺。在他們的隊伍走到了一個岔路時,侍衛長忍不住問布魯斯他是不是要走那一條離他們的城堡更遠的路,布魯斯點了點頭,繼續前進。他們在一個村莊停了下來,布魯斯問一個客棧主人某地的方向,然後又在一條鄉間小路上問一個牧羊人怎麼走。

  最後他們到達一個小小的山谷,地面上散佈著燒得焦黑的斷垣殘壁,山谷裡面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子。勞勃命令他的人馬在燒焦的瓦礫堆旁等候,他自己一人則驅馬上一條上山的小路。

  他是要到繆倫的墳墓。

  勞勃·布魯斯騎到了原本是埋葬繆倫的遺體的墓穴,他下了馬,凝視著那個赤裸裸的墓穴,這個墓穴就像一個沒有眼珠子的眼眶,它旁邊的墳墓都好好的。布魯斯已經聽過華萊士如何通過敵人的埋伏,將繆倫的遺體挖出墓穴,把她埋在敵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地方。現在看來,這個故事是真的了。

  他勒住馬疆,抬起頭來望著墓碑上面雕刻細膩的薊花線條。他皺起眉頭,就好像看不太懂那個雕刻。他跳上馬,騎著馬離去。

  在微弱的燭光中,小勞勃坐在他父親那間黑暗的房間裡,面對著父親。小勞勃向他的父親報告有關華萊士在愛丁堡召開的會議的每一個細節,甚至包括他私底下跟華萊士談論的事情。他的父親在聽勞勃講述時,眼睛又黃又腫,如果在這個時候,他父親的眼球從那個正在腐敗的頭顱裡掉了出來,啪答一聲落在桌上,小勞勃也不會感到訝異。但是最後他的父親說話了,告訴勞勃應該怎麼做。兒子聽完後,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髮,仿佛被重重的擊了一下。

  「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做,」他對他的父親說。

  但是這個老人的大腦,就在那一對病厭厭的眼睛後面,還是跟從前一樣靈光;如果有任何改變的話,是變得更清楚。「不應該讓華萊士繼續活下去,絕對不能!」老布魯斯說道。

  「他永遠也不能領導這個國家,貴族們不會支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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