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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正如以前一樣,這次地月臺上接朱絲婷的不是戴恩;他已經開始靜修了。接她的是雷納·莫爾林·哈森,他象一頭大獸一樣在花磚地面上徘徊著。他迎接她的時候沒有吻過她,從來沒有吻過,他只是把一隻胳臂搭在她的肩上,緊緊地壓著。

  「雷納就象一頭熊。」朱絲婷說道。

  「一頭熊?」

  「我頭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像是一個人與猿之間的過渡生物,可是,我最後斷定,與其說你象猿,倒不如說象熊。猿是一種刻薄的對比。」

  「比作熊就寬厚了嗎?」

  「嗯,也許它們也能迅速地把人弄死;不過它們要笨得多。」她用胳臂勾住了他的胳臂,步幅和他一樣大,因為她幾乎和他一樣高。「戴恩怎麼樣了?在他靜修之前你見過他嗎?要是不讓我儘快去,我會宰了克萊德的。」

  「戴恩還和往常一樣。」

  「你沒有引他走邪道嗎?」

  「我?當然沒有。你顯得很漂亮,好姑娘。」

  「我可行為極其檢點,我把倫敦每一個時髦女服商店的老闆娘的產權都買下了。你喜歡我這條新裙子嗎?他們管它叫超短裙。」

  「走到我前面去,我會告訴你的。」

  那條金絲的裙子折邊在半大腿之上;當她轉身走回他身邊的時候,那條裙子在扭動著。「雷恩,你覺得怎麼樣?醜嗎?我發現在巴黎還沒有人穿這種長度的裙子呢。」

  「好姑娘,它證實了一個觀點——以你這樣漂亮的腿,裙子就是長一毫米也會顯醜的。我相信羅馬人會同意我的觀點。」

  「這就是說,我的屁股在一個鐘頭之內而不是在一天之內就會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滾他們的吧!不過,你知道一件事嗎?雷恩?」

  「什麼事。」

  「從來沒有一個教士捏過我一下。這些年來,我在梵蒂岡進進出出,根本就沒有挨一下捏,使我臉上增增光。所以我想,也許穿上超短裙,我還能勾引上某個可憐的高級教士。」

  「你倒讓我神魂顛倒了。」他笑了笑。

  「真的嗎?穿這種桔黃色的裙子?我以為,由於我的頭髮是桔黃色的,你討厭我穿桔黃色的東西呢。」

  「這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顏色使人的感覺變得熾熱。」

  「你在取笑我。」她討厭地說道,匆匆忙忙地爬上了他那輛「莫斯迪斯」牌轎車,車子前罩的飾物杜飄著一面德國的小三角旗。「你什麼時候弄了這面小旗子?」

  「我在政府中就任新職的時候。」

  「難怪我有幸在《世界新聞報》上被提了一筆呢!你看到了嗎?」

  「你知道,我是從來不看報的,朱絲婷。」

  「哦,我也是的;是有人拿給我看的。」她說道,隨後,她把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死要面子的音調。「某個極有希望的、紅頭髮的澳大利亞女演員希望和西德內閣的某個成員結成異常真摯的情誼。」

  「他們不可能瞭解我們互相認識有多久了。」他平靜地說著,伸了伸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朱絲婷帶著贊同的眼色上下打量著他的衣服;非常隨便,很有意大利味。他渾身上下頗帶歐洲風格,敢於穿一件魚網紋的襯衣,這種襯衣能使意大利的男人顯露出他們的胸毛。

  「你不應該再穿西服,露著硬領,打著領帶了。」她突然說道。

  「是嗎?為什麼?」

  「你肯定是富於男子氣概型的人——你知道,你現在就是這樣,毛茸茸的胸前掛著金光閃閃的團花和鏈子。西服使你顯得像是有一副水桶腰,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有那麼一陣工夫,他驚訝地望著她,隨後,當她稱他具有「聚精會神、富於思想性的外貌」時,他的眼睛變得警覺起來了。「破天荒第一回。」他說。

  「什麼第一回?」

  「我認識你七年了,以前你從來沒有評認過我的相貌,也許除了蔑視我的相貌之外。」

  「哦,親愛的,是嗎?」她顯得有些慚愧地問道。「老天爺,我是常常這樣想的,從來沒有蔑視的意思。」由於某種緣故,她又急忙補充道。「我是說,從來沒有蔑視過象你穿西服後的外貌之類的事。」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在微笑著,好像在想著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和雷納一起騎馬似乎是幾天中最後一件閒適悠然的事情。他們拜訪過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和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後不久,雷納租的轎車把德羅海達來的一小隊人馬送到了他們的旅館。朱絲婷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雷納對她家人,對她所有的舅舅們的反應,直到眼下,她的眼睛還沒有找到她母親的面孔,朱絲婷本來確信她會改變主意,到羅馬來的。然而她沒有來,這真是一個無情的打擊;朱絲婷不知道她是對戴恩感到更痛心呢,還是對母親感到更痛心。但是,舅舅們卻都到這兒來了。毋庸置疑,她是他們的女主人。

  哦,他們多靦腆呐!分不清誰是誰了,他們年齡愈大,長得就愈象。在羅馬,他們引人注目的就象——嗯,象澳大利亞的牧場主在羅馬度假。每個人都穿著富裕的牧羊場主們進城進穿的那種制服:棕黃色的,側面有彈性的馬靴,灰不溜秋的褲子,非常厚重的棕黃色運動夾克,側面的開氣處露出毛絨絨的羊毛,縫綴著許多革飾片,穿著白襯衣,針織的毛領帶,平頂寬邊灰帽子。在東部大博覽會期間,這套服裝在悉尼的大街上是平平常常的,但是在羅馬的夏末,卻顯得十分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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