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荊棘鳥 | 上頁 下頁 |
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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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找菲奧娜·克利裡太太。」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梅吉喊了一聲菲,她轉過身來,接過話筒。 「我是菲奧娜·克利裡,」她說道。當她站在那裡聽電話的時候,臉上的顏色漸漸褪去,看上去就像帕迪和斯圖死後那幾天的樣子:顯得瘦小,脆弱。「謝謝你。」她說著,掛上了電話。 「怎麼了,媽?」 「弗蘭克已經被釋放了。乘今天下午的晚班郵車到達。」她看了看表。「我必須趕快去;已經過2點鐘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梅吉提議道。當她自己心中充滿幸福的時候,不忍看到母親灰心喪氣。她明白,對菲來說,這次會面不純然是快樂。 「不,梅吉,我會很好的。你照顧一下這裡的事情,把飯留到我回來。」 「這難道不是大好事嗎,媽?弗蘭克正好趕上聖誕節回家!」 「是的,」菲說道。「好極了。」 人們若能乘飛機的話,誰都不會坐晚班郵車的,因此,當火七噴著氣從悉尼面來的時候,沿途小鎮下來的大部分都是二等鋪的旅客,有幾個人一到基裡就嘔吐了起來。 站長和克利裡太太有點頭之交,但是決不敢夢想和她攀談,因此,他只是看著她從過頂的天橋上沿著木台級走下來,任她獨自直直地站在那高高的站台上。她是個漂亮的老太太,他想道;穿著時髦的衣服,戴著時髦的帽子,還蹬著高跟鞋呢。身條真不賴,對一個老太太來說,她臉上的皺紋委實不算多;這足以說明牧場主那種舒心的日子對一個女人,會起什麼樣的作用。 弗蘭克也是從母親的臉上認出她來的,而他母親認他則沒這麼快,儘管她的心馬上就認出了他。他已經51歲了,他不在的這幾年正是使他從青年過渡到中年的幾年。站在基裡的夕照中的這個男人非常瘦,幾乎是形容柏槁,蒼白之極;他的頭髮剃掉了一半,那透出力量的矮小的身體上穿著一件走了樣的衣服,形狀很好看的捏著一頂灰毯的帽檐。他背不彎腰不駝,也不顯病態,但卻不知如何好地站在那裡,兩手扭著帽了,似乎既不盼望著有人來接他,也不知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菲控制著自己,快步走下了月臺。 「哈羅,弗蘭克。」她說道。 他抬起了那雙曾經灼灼有光的眼睛,落在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臉上。那完全不是弗蘭克的眼睛了,枯澀、有耐性、極其疲備。但是,當那雙眼睛看到菲的時候,一種非同尋常的表情在其中閃動著,這是一種受傷的、毫無自衛能力的眼光,一種即將死去的人哀訴似的眼光。 「哦,弗蘭克,」她說著,便把他摟在了懷裡,搖動著那放在她肩膀上的頭。「好啦,好啦。」她低低地、依然十分柔和地說道,「一切都好啦!」 起初,他萎靡不振,默默無言地坐在汽車裡,但是,當羅爾斯加快速度開出市鎮的時候,他開始對周圍的環境產生興趣了,看著車窗的外面。 「看上去還是老樣子。」他喃喃地說道。 「我想是這樣的吧。時間在這裡過得很慢。」 他們轟轟地開著車,從狹窄面又混濁的河面上的木板橋上開了過去;兩岸垂柳依依。滿是盤結的樹根和礫石的河床大部分都露了出來,形成了平靜的、棕色的水在亂石嶙峋的幹河灘上到處都長著桉樹。 「巴溫河,」他說道。「沒想到今生還能見到它。」 他們的後面揚起一大團土霧,他們的前面筆直的道路就象伸進了一幅透視圖一樣,跨過了缺少樹木、綠草茵茵的大平原。 「媽,這條路是新修的吧?」他似乎竭力在找活說,使局面顯得正常起來。 「是的,戰爭結束,他們就從基裡到米爾帕林卡鋪起了這條路。」 「他們也許就鋪上了一點兒柏油,卻還是留下了舊有的塵土。」 「有什麼用呢?我們已經習慣吃塵土了,認為把路弄得能夠抗住泥漿,這樣做花費太太。新路是筆直的,他們把路面築平了,這條路省去了我們27個大門中的13個。在基裡和莊園之間只有14道門了,你等著看我們怎樣對付這些門吧,弗蘭克。用不著把這些門開開關關了。」 羅爾斯爬上了一道斜坡,向著一道懶洋洋的升起來的鐵門開去,汽車剛剛從門下鑽過,它便沿著滑軌下降了幾碼,大門自己關上了。 「真是讓人驚訝!」弗蘭克說道。 「咱們是附近第一家安裝了自動斜坡門的牧場——當然,只裝在米爾帕林的莊園之間。其他轉場的門還得手工開關。」 「唔,我估計發明這種大門的那個傢伙一輩子一定開關了許多門,是嗎?」弗蘭克露齒一笑;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是,他隨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於是他母親便集中精力開車,不願意過快地逼他說話,當他們鑽過最後一道門,進入家內圈地的時候,他喘了起來。 「我已經忘記它有多可愛了。」他說。 「這就是家,」菲說道。「我們一直照料著它。」 她把羅爾斯開進了車庫,隨後和他一起走回了大宅,只是在這時,他的箱子仍由他自己提著。 「弗蘭克,你是願意在大宅裡占一個房間,還是願意單獨住在客房?」他母親問道。 「我住客房,謝謝。」那枯澀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臉上。「還是和人們分開好。」他解釋道。這是他唯一的一次涉及監獄的環境。 「我想,這樣對你要好些。」她說道,帶著他向自己的客廳走去。「眼下大宅住得挺滿,因為紅衣主教在這裡。戴恩和朱絲婷在家,路迪和安妮·穆勒後天到這裡來過聖誕節。」她拉了拉鈴要茶,很快地在房間裡走著,點上了煤油燈。 「路迪和安妮·穆勒?」他問道。 她停下了剔燈心的動作,望著他。「弗蘭克,說來話長啦。穆勒夫婦是梅吉的朋友。」燈調整到了她滿意的程度,她坐在高背椅中。「我們在一個小時之內開飯,不過咱們先喝杯茶吧。我要把路上的塵土從嘴裡洗掉。」 弗蘭克笨拙地坐在了一個乳白綢面的矮登的邊上,敬畏地望著這間屋了。「這屋子和瑪麗姑媽那時候不大一樣了。」 菲微微一笑。「哦,我想是的。」他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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