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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梅吉,你會付出代價的。相信我吧,你會付出代價的。你不會比我更好。我以一個母親能碰上的最糟糕的方式失去了弗蘭克;我連見他一面都不行,而我渴望見他一面……你等著吧!你會失去戴恩的。」

  「要是我有辦法的話,就不會失去的。你失去了弗蘭克,那是因為他和爹和不來。可我卻能把他拴在德羅海達。我已經在逐步把他造就成一個牧工了,你怎麼看?他在德羅海達會安然無事的。」

  「那爹爹呢?斯圖爾特呢?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倘若戴恩打算走的話,你就無法把他留在這兒。爹爹約束不住弗蘭克。這是事實。弗蘭克是不可能被管住的。而假使你認為你,一個女人,能拴住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的兒子,那才是錯打了算盤呢。這是合乎情理的,難道不是嗎?要是我們連他們的父親都栓不住的話,我們怎能希望保住兒子呢?」

  「我失去戴恩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嘴不嚴,媽。我可警告你,那樣我會先殺了你的。」

  「用不著操心,我是不值得上絞刑架的。你的秘密在我這兒是安全的;我不過是個有興趣的旁觀者罷了。是的,確實,我就是這樣一個旁觀者。」

  「哦,媽!是什麼使你那樣呢?為什麼要像那樣不肯屈服呢?」

  菲歎了口氣。「是那些在你出生前發生的事情。」她淒婉地說道。

  可是,梅吉卻激烈地晃著拳頭。「哦,不,你不是因為那些事。你並沒有放棄和我時時翻那筆老賬的打算!廢話,廢話,廢話!聽見我的話了嗎,媽?你多半生都沉溺在這上面,就像一個蒼蠅在糖漿裡打滾一樣!」

  菲寬容地微笑著,著實感到愉快。「我以前常常想,養女兒怕不像養兒子那樣重要,可是我錯了。我很欣賞你,梅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兒子身上根本得不到這種享受。女兒是相同的人,而兒子卻不是,你知道。他們只不過是我們裝配起來,供我們空閒的時候拆著玩的、無法自衛的玩偶罷了。」

  梅吉目不轉眼的望著。「你太冷酷了。那麼告訴我,我們是在哪裡走錯呢?」

  「一生下來。」菲說道。

  男人們成千上萬地返回了家園,脫下卡其布軍服和軟簷寬邊帽,換上了便服。依舊在執政的工黨理論始終緊盯著西部平原上的產業和附近的一些較大的牧場。在已經為澳大利亞盡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的人們需要房子容納他們的所有物的時候,當國家需要對它的土地進行進一步的精耕細作的時候,這樣廣袤的土地屬￿一個家族是不對的。在像美國一樣大的土地上有600萬人民,但是,600萬人中只有一小撮人頂著僅有的幾個姓氏,卻占著廣闊的土地。最大的一批產業必須再進一步細分,必須放棄一些田疇,給那些戰爭中的老兵。

  布吉拉從15萬公頃減到了7萬公頃;兩個退役的士兵各得了馬丁·金的40萬公頃的土地,舍德納·胡尼施地方有12萬公頃的土地,因此,羅斯·麥克奎恩失去了6萬公頃,捐獻給了另外兩個退役士兵。事情就是這樣進行著。當然,政府給了這些牧場主賠償,儘管價格比公開的市場要給得低。這是使人痛心的。哦,這是使人痛心的。再多的爭論也說服不了堪培拉,像布吉拉和魯德納·胡尼施這樣大的產業將要被瓜分,由於基裡地區有許多不到5萬公頃的、興旺發達的農場,因此,誰也不很需要這個,這是不言而喻的。

  最傷人心的是人們得知這一次似乎非得安排那些退役士兵不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大名數的大牧場曾經歷過這樣的部分再分配,可是幹得拙劣。那些初出茅廬的牧場主沒有受過訓練,也沒有經驗;漸漸的,那些牧羊場主們用最低的價格從灰心喪氣的老兵手中買回了被竊取的土地。這一回,政府準備自己出資訓練和教育這些新的定居者。

  幾乎全部牧羊場主都是狂熱的農民党成員,根據原則厭惡工黨政府,認為它和工業城市中的藍領除級、工會分子和毫無責任心的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是一回事。最使人痛心疾首的,是看到著名的工黨擁護者克利裡家那令人咋舌的德羅海達的廣田漠野卻一分也丟不掉。因為天主教會擁有它,它自然就免於被分掉了。堪培拉方面聽到了這些喧囂,但不為之所動。對於那些一直認為他們是這個國家最強有力的院外集團的牧羊場主們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而在堪培拉掌權的人則發現政權的運用不能和心應手。澳大利亞是個相當鬆散的聯幫制國家,聯幫政府事實上是沒有權力的。

  這樣,德羅海達就像利利帕特①世界上的巨人那樣繼續經營著百萬公頃中的每一塊土地。

  ①英國作家斯威夫特所著小說《格列佛遊記》中的小人國。——譯注

  雨時有時無,有時很適當,有時太多,有時太少;但是謝天謝地,再也沒碰上像那樣的大旱。羊的數量漸漸增長起來了,羊毛的質量比旱前也提高了,剪羊毛無需特別熟練的技藝、飼養牲畜是一件「招財進寶」的事情。人們談到了養兔場附近的霍頓·裡戈為了拿到在悉尼舉辦的復活節慶祝活動上公羊和母羊的頭獎而和他的雇主麥克斯·福基納開始了積極的竟爭、羊毛的檢格開始上升,隨後便扶搖直上。歐洲,美國和日本都渴望得到澳大利亞所能生產的每一批細羊毛。其他國家的那些較粗劣的羊毛是做厚重織物、地毯和毯子的;只有來自澳大利亞的那種發著絲光的長纖維才能做了極細的、手感像最柔軟的草坪一樣的羊毛織物。而新南威爾士州的黑填平原的西南的昆士蘭州出產的羊毛是這類羊毛中的極品。

  就好像經過了所有這些劫難之後,應得的報償已經到來。德羅海達的盈利完全出人意料地猛增。每年都有數百萬鎊。菲坐在寫字臺旁,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鮑勃在花名冊上又添了兩名牧工。要不是因為這鬧免災的話,放牧的條件本來是很理想的,但是兔子危害之烈還不減往年。

  在莊園裡,生活突然變得愉快起來。鐵紗網把花蠅都擋在了德羅海達的房子之外;現在,蒼蠅又多了起來,大家對它們的出現已經司空見慣了;他們感到驚奇,沒有蒼蠅他們怎樣倖存下來的。現在,人們在熱天裡能夠在戶外廊子中和搖曳的紫藤葉下吃著東西了。

  青蛙也喜歡這些鐵絲網。它們是些小東西,綠色中帶著淡淡一層閃亮的金光。它們用有吸附力的腳慢慢爬到鐵紗網的方面,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吃飯的人。一隻青蛙會驀地一跳,抓住一隻幾乎比它還要在的蛾子,利用慣性重新站住腳,露出三分之二的蛾子在它那塞得過滿的嘴裡拼命地撲打著。青蛙完全吞下一隻蛾子的時間之長使戴恩和朱絲婷覺得很有趣,他們一本正經地盯著鐵紗網的外面,每十分鐘蛾子便有一點被吞下去。那蛾子的殘喘苟延了很長時間,而且當翅尖的最後一部分被吞沒的時候,它還不時掙扎一下呢。

  「哎呀!什麼樣的結局呀!」戴恩咯咯地笑著。「想不到你的一半在被消化的時候,另一半還活著。」

  貪婪地讀書——這是德羅海達的愛好——使奧尼爾的兩個孩子在小小的年齡使掌握了大量的詞匯。他們十分聰敏,對一切都很注意,都感興趣。生活對他們來說基本上是愉快的。隨著他們個頭兒的長高,他們也得到良種的小馬;他們在史密斯太太那綠色的炊事桌上做著和他們相稱的功課,他們在花椒樹下的小房子裡玩耍,他們有自己寵愛的貓和狗,甚至還有一隻心愛的雜色大金絲雀,它步態優美地在皮條上走動著,一叫它的名字,它就答應。他們最寵愛的是一隻粉紅色的小豬娃,像狗一樣的聰明,名叫伊格一皮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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