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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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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穆勒太太嗎?」他她雙冷淡的藍眼睛含著和善的微笑低頭望著她,問道。他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將要見而尚未見到的什麼東西,而已在極力控制著舊日的感情。 「是的,我是安妮·穆勒。」 「我是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大主教,教皇陛下駐澳大利亞特使。我聽說,有個盧克·奧尼爾太太和你們住在一起吧?」 「是的,先生。」拉爾夫?拉爾夫?就是這個拉爾夫嗎? 「我是她的一個老朋友、不知我是否能見到她?」 「哦。我相信她一定很高興的、大主教。」——不,不對,人們是不說大主教的,而是說大人,就象喬·卡斯梯歌賴恩那樣——「在正常的情況下她會高興的、可是眼下梅吉正在分娩,正難受著哪。」 這時,她發現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只不過他把這種感情約束在思想的深處,變成了一種深深的悽楚罷了。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湛藍,她覺得自己能淹沒在她雙眼睛裡,眼下她從這雙眼睛裡看到的表情,使她搞不清梅吉到底是他的什麼人,而他又是梅吉的什麼人。 「我就知道事情不對頭了!有很長時間,我就感到有些不對頭。可是,最近我的擔心變成了一種無法擺脫的感情。我不得不親自來看看,讓我見見她吧!如果你希望有一個理由的話。那麼我是一個教士。」 安妮根本就沒打算拒絕他。「來吧,大人,請從這裡過去。」她架著雙拐、拖著腳緩緩往前走,腦子裡還在轉著:房子裡乾淨整潔嗎?我灰塵滿面嗎?我們把那個發了臭的陳羊腿扔出去了呢,還是留在這地方到處散著臭味呢?象他這樣一位重要人物登門來訪,今天是什麼日子啊!路迪,難道你就不肯把你的肥屁股從拖拉機上挪個窩,進來看看嗎?這年輕人老早就看到你了! 你連理也沒理跪在床邊的史密斯大夫和那個助產士,就好像他們不存在似的,他的手向她伸了過去。 「梅吉!」 她從那纏身的惡魘中拔出來,憂患全消。她看著那張她所熱愛的臉緊挨著她的臉。他那依密的黑髮已經是兩鬢微微染城了,那漂亮而高雅的臉龐上略有一些細紋。要是說他有什麼變化,那就是他顯得更堅韌,那雙監湛湛的眼睛充滿了愛和渴望盯著她的眼睛。以前她怎麼會把盧克和他混在了一起呢?世上沒有一個人象他,對她來說,也永遠不會再有了。她背叛了自己對他的感情。盧克是鏡子的背面,而拉爾夫卻象太陽那樣燦爛,那樣遙遠。喔,看到他有多好啊! 「拉爾夫,幫幫我吧。」她說道。 他動情地吻著她的手,隨後把她的手拉到了他的面頰上。「我會永遠幫助你的,我的梅吉,這你是知道的。」 「為我祈禱吧,為這孩子祈禱吧。如果說誰能救我們的話。那就是你了。你比我們離上帝近得多。沒有人想要我們,以前就沒有人想要我們,連你也不要。」 「盧克在哪兒?」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的哪兒。」她閉上眼睛,頭在枕頭上搖動著,但手指卻緊緊地攥著他的手,不願放開。 這時,史密斯大夫碰了碰他的肩頭,「大人,我想現在您該出去了。」 「要是她有生命的危險,你會叫我吧?」 「馬上。 路迪終於從甘蔗田裡回來了,激動得像發了狂似的,因為這裡誰都摳不到,他又不敢走進臥室去, 「安妮,她好嗎?」當他的妻子和大主教一起走出來的時候,他問道。 「到目前為止沒什麼事。大夫自己也沒把握,不過我想,他是抱著希望的。路迪,咱們這兒來了一位客人,這位是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大主教,梅吉的老朋友。」 路迪比他的老婆會來事。他單膝跪下,吻了一下那只伸向他的手上的指環。「請坐,大人,您先和安妮聊著,我去燒壺水,沏些茶來。」 「這麼說,你就是拉爾夫了。」安妮說道。她把雙拐靠在了一張竹桌旁。這時,那位教士坐在了她的對面,法衣的衣褶在他的周圍敞開,他交叉著兩腿,那雙鋥亮的馬靴光可鑒人。這動作對一個男人來說太有些女人氣了。但他是個教士,所以沒有什麼關係。然而,他的身上還是有一種強烈的男子氣,不管他的腿是否交叉著。也許他並不象她起初認為的那樣老。也許,他也就是四十剛出頭。對一個極其動人的男子來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浪費啊! 「是的,我就是拉爾夫。」 「自從梅吉一開始分娩,她就總是問起一個叫拉爾夫的人。必須承認,我完全懵了。我記不起以前她曾提到過一位拉爾夫。」 「她不會提起的。」 「你是怎麼認識梅吉的,大人?認識多長時間了?」 教士苦笑了一下,那雙單薄的、非常優美的雙手的手指緊緊地交叉在一起,就像是尖尖的教堂頂。「從梅吉十歲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那時她們剛剛乘船從新西蘭來。事實上,你也許可以說,我為了梅吉,是不怕赴湯蹈火的,飽嘗了感情的饑饉,經受了生與死的考驗。我們不得不忍受這一切,梅吉是一面鏡子,從中我被迫看到了自己必然死亡的命運。」 「你愛她!」安妮的聲音十分驚訝。 「永遠。」 「對你們倆來說這是一個悲劇。」 「我本來希望僅僅對我是個悲劇。請把她結婚以來都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吧。自從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已經有許多年了,可是對她的情況我總是不樂觀。」 「我會告訴你的,不過,只能在你把梅吉的情況告訴我之後。哦,我指的不是個人私事,只是有關她來鄧尼之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路迪和我,我們對她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她曾住在基蘭博附近的某個地方之外。我們願意多瞭解一些,因為我們非常喜歡她。但是,她連一件事都不曾告訴過我們——這是自尊心,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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