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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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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追求房東的女兒。是個四十來歲的老姑娘——也許比我說的年輕點兒。滿臉粉刺,那長相嘛,一句話——夠瞧的啦!據鄰居們說,不久以前她常常去看大夫。我想:『跟這傢伙一定能染上病!』於是我就圍著她轉哪,轉哪,簡直像只小公雞,大獻殷勤,說些各種各樣的肉麻話……這些話我是從哪兒學來的,連自個兒也不明白!」普羅霍爾負疚地笑了笑,甚至由於想起這段風流韻事,稍微高興了一點。「我還答應娶她,還說些別的胡話……最後,我終於把她引誘上手,大功告成了,可是這時候她突然哭起來啦!我東勸西勸,問她:『也許你有髒病吧,這沒有關係,這反而更好。』而我自個兒也很害怕:深更半夜,如果正好有人聽到我們的聲音,跑到糠棚裡來,可就糟啦。我勸她說:『別哭啦,看在基督面上!你就是有髒病——也不用擔心,因為我太愛你啦,所以什麼也不顧了!』而她卻說:『我親愛的普羅申卡!我一點兒病也沒有。我是個貞潔的姑娘,我是害怕——這會疼得我叫出聲來。』唉,葛利高裡·潘苔萊維奇,你也許不會相信,我一聽到她講的這些話——立刻就一身冷汗!我想:『主耶穌啊,怎麼都叫我碰上啦,怎麼這麼倒黴呀!……』氣得我連說話的聲調都變了,我問她:『該死的東西,你幹嗎要往大夫那兒跑呀?你幹嗎要騙人呀?』她說:『我去大夫家,是拿擦臉的藥。』我大失所望,對她說:『起來,給我滾!你這個可惡的反基督的壞蛋!我用不著你的貞潔,我也不要娶你啦!」「普羅霍爾更生氣地啐了一口,不高興地繼續說:」我是前功盡棄。回到屋子裡卷起行李,當天夜裡就搬到另外一家去住了。後來,經弟兄們指點,我才達到了目的。不過這回我幹得很乾脆,我問她:』你有髒病嗎?『她說:』有一點兒。『我說:』行啦,我也用不了一普特。『給了她二十盧布的克倫斯基票子,第二天我就自豪地帶著自己的成就,跑到軍醫站去,從那兒直接回家來啦。」 「你沒有騎馬回來嗎?」 「怎麼能不騎馬呢?我騎著馬帶著全副武裝回來的啊。弟兄們把馬給我送到了軍醫站。不過問題不在這裡;你給我參謀參謀:我該怎麼對我的婆娘說呀?要不,最好別造孽,到你家裡去過一夜算啦?」 「用不著,見你的鬼!就在家裡過夜吧。說是受傷啦。有繃帶嗎?」 「有個救急包。」 「這就行啦,快紮起來。」 「她不會相信的,」普羅霍爾沮喪地說,但是還是站了起來,在軍用袋裡翻了一陣,走進內室,從那裡小聲說:「她要是回來了——你拿話纏住她,我馬上就會弄好!」 葛利高裡一面卷著煙,一面考慮著上路的計劃。「我們把兩匹馬套在一輛爬犁上,」他下定決心。「應該趁黑走,省得叫家裡人看見我帶著阿克秀特卡走了。儘管早晚總會知道的……」 「我還沒有給你講完那個連長的事兒哪。」普羅霍爾一瘸一拐地從內室裡走出來,坐到桌邊來。「第三天我們連的弟兄們就把他幹掉啦,正好是我去軍醫站的那天。」 「真的嗎?」 「真的!打仗的時候從後面給了他一槍,事情就這樣完啦。弄了半天,我白白染上了一身髒病,太可惜啦!」 「沒有查到兇手?」葛利高裡漫不經心地問,心思全用在即將動身的遠行了。 「哪有工夫去查啊!大規模的轉移開始啦,哪還顧得上這個啊。我老婆這是跑到哪兒去啦?她老不回來,我連酒也不想喝啦。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再拖一天不行嗎?」 「這是為什麼?」 「我想把蝨子清理清理,帶著它們上路沒有意思。」 「你在路上清理吧。事不宜遲。紅軍離維申斯克只有兩天的路程啦。」 「咱們一早就走?」 「不,夜裡走。咱們趕到卡爾金斯克就行,到那兒過夜。」 「紅軍不會捉到咱們嗎?」 「所以要隨時準備跑才行。我啊,打算……我想帶著阿克西妮亞·阿司塔霍娃一起兒走。你不反對吧?」 「這與我有什麼相於?你就是帶上兩個阿克西妮亞也不妨……不過馬拉著有點兒重啦。」 「重不了多少。」 「帶著娘兒們上路可不大方便……你幹嗎要帶著她走呀?就咱們倆走多好,豈不省事多了!」普羅霍爾歎了口氣,眼瞅著別處說。「我早就知道,你一定要拖著她走。你總想當新郎……唉,葛利高裡·潘苔萊維奇,鞭子早就哭著要往你身上抽啦!」 「好啦,這與你無關,」葛利高裡冷冷地說。「別把這事告訴你老婆。」 「難道我從前告訴過她嗎?你也該有點兒良心呀!她把房子扔給誰呀?」 門廊裡響起了腳步聲。女主人走了進來。她那灰色的毛頭巾上閃著雪花。 「下大雪啦?」普羅霍爾從櫃櫥裡拿出杯子,這時候才問:「你拿回點兒什麼東西來了嗎?」 臉凍得紅紅的女主人從懷裡掏出兩隻帶哈氣的瓶於,放到桌子上。 「來,祝賀一下,一路平安!」普羅霍爾興致勃勃地說。他聞了聞燒酒,單憑酒味,就判斷說:「是上等好酒!勁頭兒大得很!」葛利高裡喝了兩杯,推說累了,便走回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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