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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四


  我一跤摔倒,

  躺在地上四下打量。

  東瞧瞧,

  西望望,

  沒有人來扶起我呀!

  再往後一看喲——

  後面站著一個哥薩克……

  「我自個兒會站起來的!」阿克西妮亞笑了笑,麻利地跳起來,趕忙整理壓皺的裙子。

  「你好啊,我親愛的!是你那兩隻嬌嫩小腿兒走不動啦,還是懶得走了呢?」那個風流的哥薩克向她問候說。

  「你是去維申斯克嗎?」

  「去維申斯克。」

  「願意我送你去嗎?」

  「你怎麼送我去呀?」

  「你騎馬,我地下走。你好好酬勞我一下就……」哥薩克意味深長地擠了擠眼兒,開玩笑說。

  「不用啦,你騎馬走吧,我自個兒會走。」

  但是這個哥薩克是談情說愛的老手,而且很在耐心。他見阿克西妮亞正在系頭巾,就用一隻雖然短,但是很有力量的胳膊抱住她,猛地往自己懷裡一接,想要親她。

  「別胡鬧!」阿克西妮亞喊道,用胳膊肘子使勁朝他鼻樑上戳了一下子。

  「我的小乖乖,別喊嘛!瞧,這四周是多麼美好……飛禽走獸都成雙成對兒……咱們也來造一回孽,好不好?……」哥薩克眯縫著笑眼,小聲說湖于刺得阿克西妮亞的脖頸癢酥酥的。

  阿克西妮亞伸出兩手,心平氣和,但是卻有力地用手巴掌撐住哥薩克汗淋淋的紅臉,試著掙脫出來,但是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了。

  「傻瓜!我是一個有髒病的女人……快鬆手!」她氣喘吁吁地央告著,想用這種天真的計策避開糾纏。

  「這個……那就看誰的病更厲害吧!……哥薩克已經模糊不清地嘟噥說,而且突然輕輕地把阿克西妮亞抱了起來。

  霎時,她明白事情不再是開玩笑,而是要動真的了,就使盡力氣,照著哥薩克那曬成棕色的鼻子打了一拳,從緊抱著她的雙手裡掙脫出來。

  「我是葛利高裡·麥列霍夫的老婆!看你還敢過來,狗崽子!我一告訴他——他會把你……」

  阿克西妮亞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話有用,就伸手抓起一根粗木棒子。但是哥薩克的激情一下子就冷了。他用保護色的襯衣袖子擦著從鼻孔裡淌到鬍子上的鮮血,傷心地叫道:

  「傻瓜!唉,你這個傻娘兒們!為什麼不早說呀?瞧!流了這麼多的血……我們跟敵人打仗流的血還嫌不夠啊,這會兒,自家的娘兒們也來動手放血啦……」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呆板、陰沉。當他從道旁的水窪裡捧水洗臉的時候,阿克西妮亞急忙撇開道路,迅速穿過林間空地。過了五分鐘,哥薩克又追上了她。他斜了她一眼,默默地笑著,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步槍背帶,放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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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這天夜裡,在小雷村附近,紅軍一個團乘用木板和原木紮成的木筏渡過了頓河。

  把大雷村連隊搞了個措手不及,因為大部分哥薩克這天夜裡都在大吃大喝。從黃昏開始,妻子們就陸續來到連隊駐地,探望當差的親人。她們帶來吃的,用瓶子和桶裝來燒酒。到午夜,全都喝得大醉。士屋裡一片歌聲、娘兒們醉酒後的尖叫聲、男人們的哈哈大笑聲和口哨聲……二十名本來在放哨的哥薩克,留下兩個機槍手和一桶燒酒,也都吃喝去了。

  載運紅軍的木筏,悄然無聲地離開了頓河右岸。渡過河,紅軍戰士就布成散兵線,無聲地摸到離頓河約五十沙繩的哥薩克土屋。

  編造這些木筏的工兵迅速把木筏劃回去,趕運正在等著渡河的又一批紅軍士兵。

  左岸上,有五分鐘的工夫,除了斷斷續續的哥薩克歌聲以外,什麼也聽不見。接著,就響起了手榴彈轟轟的爆炸聲,機槍噠噠響起來,一下子就響起了一片混亂的步槍射擊聲,斷斷續續的「烏——拉!烏——拉!烏——拉!」聲傳向遠方。

  大雷村連隊被擊潰了,只是由於夜黑,看不見追擊,才倖免於全軍覆沒。

  受了輕微損失的大雷村哥薩克帶著自己的娘兒們,順著草甸子倉皇向維申斯克方向逃去。與此同時,木筏又從右岸運來一批批新的紅軍戰士,第——一團第一營的半個連,已經帶著兩挺手提機槍,向叛軍巴茲基連的側翼發動了進攻。

  新的增援部隊迅速開往突破的缺口。但是他們的行動非常困難,因為紅軍戰士沒有一個熟悉地形的,部隊沒有嚮導,他們胡走一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時時遇到湖沼和漲滿春水的河漢,這些湖沼和河漢又勝不過去。

  指揮進攻的旅長決定黎明前停止追擊,在天亮前凋集預備隊,集結在維申斯克的各個要衝處,炮兵轟擊後,再繼續進攻。

  但是維申斯克已經採取了堵塞缺口的緊急措施。司令部的值班員一聽到馳來的傳令兵帶來紅軍渡河的消息,立刻派人去請庫季諾夫和麥列霍夫。從切爾內村、戈羅霍夫卡和杜布夫卡把卡爾金斯克團的各騎兵連凋了來。葛利高裡·麥列霍夫負責全面指揮這一戰役。他往葉林斯基村方面派了三百騎兵,以加強左翼,並協助韃靼村和列比亞任斯基村的兩個連,以防敵人從東面包圍維申斯克,又把維申斯克的「外來戶」戰鬥隊和奇爾河流域的一個步兵連派到西面,沿頓河順流而下,去幫助巴茲基連;在一些遭受威脅的地區配備了八挺機槍;葛利高裡親自領兩個騎兵連——在深夜兩點鐘左右——隱蔽在戈列洛耶村樹林的邊緣上,等待天亮,用騎兵向紅軍士兵衝鋒。

  天上的小北斗星還沒有熄滅,這時候穿過樹林去巴茲基河灣的維申斯克「外來戶」戰鬥隊與敗退的巴茲基連相遇,誤以為他們是敵人,經過一陣短促的互射,戰鬥隊的士兵就逃跑了。他們慌忙把衣服鞋襪扔在岸上,袱水渡過了維申斯克和河灣之間的寬闊的湖沼。不久就發現是誤會,但是紅軍已經逼近維申斯克的消息,卻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原來藏在地窖裡的難民從維申斯克往北方逃去,一路把紅軍好像已經渡過了頓河,突破了防線,正在進攻維申斯克的消息傳播開去……

  天剛濛濛亮,葛利高裡一得到「外來戶」戰鬥隊逃走的報告,就飛馬來到頓河岸邊。戰鬥隊發覺是誤會後,回到戰壕裡,正在大聲談論。葛利高裡走到一堆人跟前,嘲諷地問:「袱過湖沼的時候,淹死很多人吧!」

  一個渾身水淋淋的、一面走一面擰著襯衣的步兵難為情地回答說:「都像棱魚一樣批得那麼好!哪兒會淹死……」

  「誰都會遇上倒黴的事,」只穿著襯衣襯褲在走的第二個步兵事理分明地開日說。「就拿我們的排長來說吧,他真的差點兒淹死。他不願意脫掉鞋襪——因為裹腿要解半天——好,就帶著裹腿袱起來,可是裹腿在水裡鬆開啦,纏住了他的腿……他就大聲喊叫起來!大概在葉蘭都能聽見!」

  葛利高裡找到了戰鬥隊的指揮克拉姆斯科夫,命令他把步兵帶到樹林邊上去,在那裡佈防,一旦敵人攻來,可以從側翼射擊紅軍的散兵線。佈置完畢,他就回自己的連隊去了。

  半路上,他遇到了司令部的傳令兵。傳令兵勒住跑得呼呼直喘的馬,輕鬆地吸了一口氣,說:「我拼了命到處找您!」

  「什麼事?」

  「司令部命令我來傳達。韃靼村的連隊放棄了戰壕,怕被包圍,退到沙地去啦……庫季諾夫叫我口頭通知您,請您立刻趕到那兒去。」

  葛利高裡領著半排哥薩克,都騎著最快的馬,從樹林子裡穿出來,跑上大路。疾馳了二十分鐘,他們來到禿頭伊利梅尼湖邊。喪魂落魄的韃靼村的戰士們正在他們左面的草地上各自奔命。上過前線的戰士和有經驗的哥薩克都不慌不忙地往前跑,緊靠池塘邊,隱身湖灘的葦叢中;看來,大多數人就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跑到樹林於那裡——對稀疏的機槍射擊毫不在意,徑直跑去。

  「追上他們!用鞭子抽!……」葛利高裡氣得眼都斜了,大喊一聲,第一個放馬去追趕同村的人。

  赫裡斯托尼亞跑在大家的後面,用一種奇怪的、像跳舞一樣的步於,一瘸一拐地小跑著。頭一天晚上,他捕魚的時候,被蘆葦紮破了腳後跟,傷得很重,因此他那兩條長腿就不能全力以赴地飛奔了。葛利高裡追上了他,把鞭子高高地舉在腦袋頂上。赫裡斯托尼亞一聽到馬蹄子聲,回頭看了看,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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