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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那麼,今天咱們就談談快調我們將來共同行動的問題。我堅信擬定的計劃會勝利實現,但是幸運也常常是不可靠的,將軍……萬一時運不濟,它背棄了我,——我可以期望在你們頓河地區找到棲身之地嗎!」

  「不僅可以找到棲身之地,還可以受到保護。要知道哥薩克自古以來就是以好客聞名的呀。」

  在整個談話的過程中,卡列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那憂鬱的目光中的倦意減掉了幾分。

  一小時後,頓河軍區司令官卡列金在會場向安靜下來的聽眾宣讀了《十二個哥薩克軍區宣言》。

  從那無起,在頓河地區,在庫班地區,在捷列克地區,在烏拉爾地區,在烏蘇里江地區,在所有的哥薩克的土地上,從這邊到那邊,從這個市鎮到那個市鎮,撒下了一張像黑色的蜘蛛網一樣的大陰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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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距離被六月戰役的炮火抹掉的市鎮廢墟一俄裡的地方,彎彎曲曲的戰壕像蛇一樣橫在樹林邊。緊靠林邊的一帶地區由哥薩克特別連防守。

  戰壕後面,在一道茂密、難以通行的赤楊和小白樺綠樹叢那面,是一片戰前開採過的、閃著鐵銹色亮光的泥炭沼澤;野薔薇開出了像紅莓果似的。喜人的花朵.右面一點。在一塊突出的樹林邊,橫著一殺被炮彈炸得坑坑窪窪的公路,使人覺得像是一條荒僻的、還沒有人走過的道路;樹林的邊沿,長滿枯萎的、被槍彈掃射過的艾蒿,燒焦的樹樁像駝背似的弓了起來,一帶黃褐色的胸牆,彎彎曲曲的戰壕沿著光禿禿的田野伸向遠方一戰場後面,就是開採過的。高低不平的泥炭沼澤和被炸得滿目瘡痍的道路——也還都使人感覺到生活的痕跡,人類勞動的痕跡,可是樹林邊上的土地卻呈現出一幅淒涼、悲傷的畫面,令人神傷。

  從前在莫霍夫蒸氣磨坊裡當機器匠的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這一天到附近一個駐紮著一類輜重隊的小鎮上去.直到傍晚才回來。他往自己土屋走的時候,遇上了紮哈爾·科羅廖夫。紮哈爾幾乎是在跑,馬刀亂碰著裝滿沙土的麻袋,胡亂揮舞著雙手。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躲到一邊給他讓路,但是紮哈爾抓住他的軍服扣子,轉動著發黃的病態的白眼珠,低聲說道:「你聽說了嗎?我們右面的步兵正在開拔!他們要放棄陣地吧?」

  紮哈爾那像凝固了的生鐵水似的黑連鬢鬍子亂成一團,眼睛流露出饑餓、愁悶的絕望神情。

  「他們是怎麼放棄陣地呢!」

  「他們開走啦,至於怎麼個放棄法——我不知道。」

  「也許,是換防吧?咱們到排長那兒去打聽打聽。」

  紮哈爾回過身,往排長的土屋裡走去,兩隻腳在粘滑、潮濕的泥地上直打滑。

  過了一個鐘頭,這個連由步兵替換下來,向市鎮開去、第二天早晨,大家從看守馬匹的戰士手裡牽過戰馬,用強行軍的速度向後方開去。

  細雨連綿,低垂的白樺樹都像彎了腰似的。道路在林間穿行,馬匹聞到潮濕的氣味和去年的落葉濃烈的乾枯、沉悶的氣味,打著響鼻、快活地走起來。水汪汪的毒莓像粉紅色的串珠一樣掛在草叢上,雨水洗過的三葉草上的花朵像泡沫似的閃著刺眼的白光。風把沉重的雨點從樹上吹灑到騎士們的身上、軍大衣和軍帽上盡是斑斑的黑點,像是被槍砂子打過一樣。一縷縷正在消失的馬合煙的煙霧在隊伍的上空飄蕩。

  「把咱們抓過來——扔過去,鬼知道他媽的又往哪兒趕我們。」

  「戰壕裡的日子難道你還沒有過厭嗎?」

  「真的,這又要把咱們趕到哪兒去呀!」

  「一定是進行什麼改編吧_」

  「不太像改編。」

  「唉,鄉親們、抽口煙——一切苦惱就都忘啦!」

  「我把自個兒的苦惱全裝在馬料袋裡……」

  「大尉老爺,您准許唱個歌兒嗎!」

  「可以嗎?……起頭兒吧,阿爾希普!」

  前排有個人咳嗽了一聲,唱道:

  有幾個哥薩克退伍了,騎上駿馬回家鄉。

  肩上掛著肩章,胸前佩著十字章。

  幾個像受了潮似的聲音無精打采地唱了兩句就沉默了。和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走在一排的紮哈爾·科羅廖夫在馬鐙上站起來,大聲嘲笑道:「喂,你們這些瞎老頭子!難道咱們就這副可憐相唱歌嗎?你們這是在教堂門口擎著破碗,唱『乞討歌』哪。歌手們……」

  「好啊,那你就領唱吧!」

  「他的脖子太短,沒有長嗓子的地方。」

  「你吹過牛皮,把尾巴往旁邊一翹,就算完事啦!」

  科羅廖夫把長了蝨子的大黑連鬢鬍子握在手裡,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拼命揮了一下馬韁繩,唱出了第一句:

  噢噫,勇敢的頓河哥薩克們,歡聲歌唱吧……

  連隊好像被他的歌聲驚醒了,唱道:

  為了自己的名譽和光榮!……

  歌聲在雨水淋淋的樹林上空,在狹窄的林間小路上空蕩漾:

  噢噫,我們要為所有的朋友們做一個榜樣,

  我們開槍射殺敵人!

  我們射殺敵人,仍然保持齊整的戰鬥隊形。

  我們唯命是從。

  長官大人怎麼命令我們,

  我們就往哪裡沖——砍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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