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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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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生。」 「一個比你大二十歲的瘸子,你得侍候他的人。」 「是的,先生。」 「當真,簡?」 「完全當真,先生。」 「呵,我的寶貝?願上帝祝福你,報答你!」 「羅切斯特先生,如果我平生做過一件好事——如果我有過一個好的想法——如果我做過一個真誠而沒有過錯的禱告——如果我曾有過一個正當的心願——那麼現在我得到了酬報。對我來說,做你的妻子是世上最愉快的事了。」 「因為你樂意作出犧牲。」 「犧牲!我犧牲了什麼啦?犧牲饑餓而得到食品,犧牲期待而得到滿足。享受特權摟抱我珍重的人——親吻我熱愛的人——寄希望於我信賴的人。那能叫犧牲嗎?如果說這是犧牲,那當然樂於作出犧牲了。」 「還要忍受我的體弱,簡,無視我的缺陷。」 「我毫不在乎,先生。現在我確實對你有所幫助了,所以比起當初你能自豪地獨立自主,除了施主與保護人,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時,要更愛你了。」 「我向來討厭要人幫助——要人領著,但從今起我覺得我不再討厭了。我不喜歡把手放在雇工的手裡,但讓簡的小小的指頭挽著,卻很愉快。我不喜歡傭人不停地服侍我,而喜歡絕對孤獨。但是簡溫柔體貼的照應卻永遠是一種享受。簡適合我,而我適合她嗎?」 「你與我的天性絲絲入扣。」 「既然如此,就根本沒有什麼好等的了,我們得馬上結婚。」 他的神態和說話都很急切,他焦躁的老脾氣又發作了。 「我們必須毫不遲疑地化為一體了,簡。只剩下把證書拿到手——隨後我們就結婚——」 「羅切斯特先生,我剛發現,日色西斜,太陽早過了子午線。派洛特實際上已經回家去吃飯了,讓我看看你的手錶。」 「把它別在你腰帶上吧,珍妮特,今後你就留著,反正我用不上。」 「差不多下午四點了,先生。你不感到餓嗎?」 「從今天算起第三天,該是我們舉行婚禮的日子了,簡。現在,別去管豪華衣裝和金銀首飾了,這些東西都一錢不值。」 「太陽已經曬乾了雨露,先生。微風止了,氣候很熱。」 「你知道嗎,簡,此刻在領帶下面青銅色的脖子上,我戴著你小小的珍珠項鍊。自從失去僅有的寶貝那天起,我就戴上它了,作為對她的懷念。」 「我們穿過林子回家吧,這條路最蔭涼。」 他順著自己的思路去想,沒有理會我。 「簡!我想,你以為我是一條不敬神的狗吧,可是這會兒我對世間仁慈的上帝滿懷感激之情。他看事物跟人不一樣,要清楚得多;他判斷事物跟人不一樣,而要明智得多。我做錯了,我會玷污清白的花朵——把罪孽帶給無辜,要不是上帝把它從我這兒搶走的話。我倔強地對抗,險些兒咒駡這種處置方式,我不是俯首聽命,而是全不放在眼裡。神的審判照舊進行,大禍頻頻臨頭。我被迫走過死蔭的幽谷,」他的懲罰十分嚴厲,其中一次懲罰是使我永遠甘於謙卑。你知道我曾對自己的力量非常自傲,但如今它算得了什麼呢?我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指引,就像孩子的孱弱一樣。最近,簡——只不過是最近——我在厄運中開始看到並承認上帝之手。我開始自責和懺悔,情願聽從造物主。有時我開始祈禱了,禱告很短,但很誠懇。 「已經有幾天了,不,我能說出數字來——四天。那是上星期一晚上——我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心情:憂傷,也就是悲哀和陰沉代替了狂亂。我早就想,既然到處找不著你,那你一定已經死了。那天深夜——也許在十一、二點之間——我悶悶不樂地去就寢之前,祈求上帝,要是他覺得這麼做妥當的話,可以立刻把我從現世收去,准許我踏進未來的世界,那兒仍有希望與簡相聚。」 「我在自己的房間,坐在敞開著的窗邊,清香的夜風沁人心脾。儘管我看不見星星,只是憑著一團模糊發亮的霧氣,才知道有月亮。我盼著你,珍妮特!呵,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我都盼著你。我既痛苦而又謙卑地問上帝,我那麼淒涼、痛苦、備受折磨,是不是已經夠久了,會不會很快就再能嘗到幸福與平靜。我承認我所忍受的一切是應該的——我懇求,我實在不堪忍受了。我內心的全部願望不由自主地崩出了我的嘴巴,化作這樣幾個字——『簡!簡!筒!』」 「你大聲說了這幾個字嗎?」 「我說了,簡。誰要是聽見了,一定會以為我在發瘋,我瘋也似地使勁叫著那幾個字。」 「而那是星期一晚上,半夜時分!」 「不錯,時間倒並不重要,隨後發生的事兒才怪呢。你會認為我相信迷信吧——從氣質來看,我是有些迷信,而且一直如此。不過,這回倒是真的——我現在說的都是我聽到的,至少這一點是真的。」 「我大叫著『筒!簡!簡!』的時候,不知道哪兒傳來了一個聲音,但聽得出是誰的,這個聲音回答道,『我來了,請等一等我!』過了一會兒,清風送來了悄聲細語——『你在哪兒呀?』」 「要是我能夠,我會告訴你這些話在我的心靈中所展示的思想和畫面,不過要表達自己的想法並不容易。你知道,芬丁莊園深藏在密林裡,這兒的聲音很沉悶,沒有回蕩便會消失。『你在哪兒呀?』這聲音似乎來自於大山中間,因為我聽到了山林的回聲重複著這幾個字。這時空氣涼爽清新,風似乎也朝我額頭吹來。我會認為我與簡在荒僻的野景中相會。我相信,在精神上我們一定已經相會了。毫無疑問,當時你睡得很熟,說不定你的靈魂脫離了它的軀殼來撫慰我的靈魂。因為那正是你的口音——千真萬確——是你的!」 讀者呀,正是星期一晚上——將近午夜——我也接到了神秘的召喚,而那些也正是我回答的活。我傾聽著羅切斯特先生的敘述,卻並沒有向他吐露什麼,我覺得這種巧合太令人畏懼,令人費解了,因而既難以言傳,也無法議論。要是我說出什麼來,我的經歷也必定會在聆聽者的心靈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而這飽受痛苦的心靈上容易憂傷了,不需要再籠罩更深沉的超自然陰影了。於是我把這些縱情留在心裡,反復思量。 「這會兒你不會奇怪了吧,」我主人繼續說,「那天晚上你出乎意外地在我當前冒出來時。我難以相信你不只是一個聲音和幻象,不只是某種會銷聲匿跡的東西,就像以前己經消失的夜半耳語和山間回聲那樣。現在我感謝上帝,我知道這回可不同了。是的,我感謝上帝!」 他把我從膝頭上放下來。虔敬地從額頭摘下帽子,向大地低下了沒有視力的眼睛,虔誠地默默站立著,只有最後幾句表示崇拜的話隱約可聞。 「我感謝造物主,在審判時還記著慈悲。我謙恭地懇求我的救世主賜予我力量,讓我從今以後過一種比以往更純潔的生活!」 隨後他伸出手讓我領著,我握住了那只親愛的手,在我的嘴唇上放了一會兒,隨後讓它挽住我肩膀,我個子比他矮得多,所以既做立支撐,又當了嚮導。我們進了樹林,朝家裡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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