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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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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羅莎蒙德嚷道,「她那麼聰明,做一個名門家庭的女教師綽綽有餘,爸爸。」 我想——與其到國內哪個名門家庭,遠不如在這裡。奧利弗先生說起了裡弗斯先生——說起了裡弗斯的家庭——肅然起敬。他說在附近地區,這是一個古老的名字,這家的祖宗都很有錢,整個莫爾頓一度屬他們。甚至現在,他認為這家的代表要是樂意,滿可以同最好的家庭聯姻。他覺得這麼好、這麼有才能的一個年青人竟然決定出家當傳教士,實在可惜。那等於拋棄了一種很有價值的生活。那麼看來羅莎蒙德的父親不會在她與聖·約翰結合的道路上設置任何障礙。奧利弗先生顯然認為青年牧師的良好出身、古老的名字和神聖的職業是對他缺乏家財的足夠補償。 那天是十一月五日,一個假日。我的小傭人幫我清掃了房子後走掉了,對一個便士的酬勞十分滿意。我周圍窗明几淨,一塵不染——擦洗過的地板,磨得鋥亮的爐格和擦得乾乾淨淨的椅子。我把自己也弄得整整齊齊,這會兒整個下午就隨我度過了。 翻譯幾頁德文占去了我一個小時。隨後我拿了畫板和畫筆,開始了更為容易因而也更加愜意的工作,完成羅莎蒙德.奧利弗的小畫像。頭部已經畫好,剩下的只是給背景著色,給服飾畫上陰影,再在成熟的嘴唇上添一抹胭脂紅,——頭髮這兒那兒再畫上一點柔軟的卷髮——把天藍的眼蓋下睫毛的陰影加深一些。我正全神貫注地畫著這些有趣的細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我那扇門開了,聖·約翰·裡弗斯先生走了進來。 「我來看看你怎麼過假日,」他說。「但願沒有動什麼腦筋?沒有,那很好,你一畫畫就不感到寂莫了。你瞧,我還是不大相信,儘管你到目前為止還是很好地挺過來了,我給你帶來了一本書供你晚上消遣,」他把一本新出版的書放在桌上——一部詩:是那個時代——現代文學的黃金時代常常賜予幸運的公眾一本貨真價實的出版物。哎呀!我們這個時代的讀者卻沒有那份福氣。不過拿出勇氣來!我不會停下來控訴或者發牢騷。我知道詩歌並沒有死亡,天才並未銷聲匿跡,財神爺也沒有把兩者征服,把他們捆綁起來或者殺掉,總有一天兩者都會表明自己的存在、風采、自由和力量。強大的天使,穩坐天堂吧!當肮髒的靈魂獲得勝利,弱者為自己的毀滅慟哭時,他們微笑著。詩歌被毀滅了嗎?天才遭到了驅逐嗎?沒有!中不溜兒的人們,不,別讓嫉妒激起你這種想法。不,他們不僅還活著,而且統治著,拯救著。沒有它們無處不在的神聖影響,你會進地獄——你自己的卑微所造成的地獄。 我急不可耐地瀏覽著《瑪米昂》輝煌的篇章(因為《瑪米昂》確實如此)時,聖·約翰俯身細看起我的畫來。他驀地驚跳起來,拉直了高高的身子。他什麼也沒有說,我抬頭看他,他避開了我的目光,我很明白他的想法,能直截了當地看出他的心思來。這時候我覺得比他鎮定和冷靜。隨後我暫時占了優勢,產生了在可能情況下幫他做些好事的想法。 「他那麼堅定不移和一味自我控制,」我想,「實在太苛刻自己了。他把每種情感和痛苦都鎖在內心——什麼也不表白,不流露,不告訴。我深信,談一點他認為不應當娶的可愛的羅莎蒙德,會對他有好處。我要使他開口。」 我先是說:「坐一下,裡弗斯先生,」可是他照例又回答說,不能逗留。「很好,」我心裡回答,「要是你高興,你就站著吧,但你還不能走,我的決心已下。寂寞對你和對我至少是一樣不好,我倒要試試,看我能不能發現你內心的秘密,在你大理石般的胸膛找到一個孔,從那裡我可以灌進一滴同情的香油。」 「這幅畫像不像?」我直截了當地問。 「像!像誰呀?我沒細看。」 「你看了,裡弗斯先生。」 他被我直率得有些突然和奇怪的發問弄得幾乎跳了起來,驚異地看著我。「呵,那還算不了什麼,」我心裡嘟噥著。「我不想因為你一點點生硬態度而罷休。我準備付出巨大的努力。」我繼續想道,「你看得很仔細很清楚,但我不反對你再看一遍。」我站起來把畫放在他手裡。 「一張畫得很好的畫,」他說,「色彩柔和清晰,是一張很優美、很恰當的畫。」 「是呀,是呀,這我都知道。不過像不像呢?這像誰?」 他打消了某種猶豫,回答說:「我想是奧利弗小姐。」 「當然。而現在,先生,為了獎勵你猜得准,我答應給我創作一幅精細準確的複製品,要是你答應這個禮物是可以接受的。我不想把時間和精力化在一件你認為毫無價值的東西上。」 他繼續凝視著這張畫。他看得越久就把畫捧得越緊,同時也似乎越想看它。「是很像!」他喃喃地說。「眼睛畫得很好。顏色、光線、表情都很完美。它微笑著!」 「保存一張複製品會使你感到安慰呢,還是會傷你的心?請你告訴我。當你在馬達加斯加,或者好望角,或者印度,在你的行囊中有這樣的紀念品,對你是一種安慰呢,還是一看見就激起你令人喪氣和難受的回憶?」 這時他偷偷地抬起眼來。他猶猶豫豫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再次細看起這幅畫來。 「我是肯定要的,不過這樣做是不是審慎或明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我已弄明白羅莎蒙德真的喜歡他,她的父親也不大可能反對這門親事,我——我對自己的觀點並不像聖·約翰那樣得意揚揚——我心裡完全傾向於主張他們的結合。我覺得要是他能獲得奧利弗先生的大宗財產,他可以用這筆錢做很多事情,強似在熱帶的太陽下讓才能枯竭,讓力氣白費。想著可以這麼勸說他,我此刻回答說: 「依我看來,立刻把畫中的本人要走,倒是更明智和更有識見的。」 這時候他已坐了下來,把畫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雙手支撐著額頭,多情地反復看著這張畫。我發覺他對我的大膽放肆既不發火也不感到震驚。我甚至還看到,那麼坦率地談論一個他認為不可接觸的話題——聽這個話題任意處理——開始被他感到是一種新的樂趣——一種出乎意外的寬慰。沉默寡言的人常常要比性格爽朗的人更需要直率地討論他們的感情和不幸,看似最嚴酷的禁欲主義者畢竟也是人。大膽和好心「闖入」他們靈魂的「沉寂大海」,常常等於是賦予他們最好的恩惠。 「她喜歡你,我敢肯定,」我站在他椅子背後說,「她的父親尊重你,此外,她是個可愛的姑娘——不大有想法。但你會有夠你們兩個管用的想法。你應當娶她。」 「難道她喜歡我?」他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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