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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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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停頓了一下。在這間隙,我開始讓自己緊張的神經穩定下來,並覺得魯比孔河已經渡過,既然審判已無法回避,那就只得硬著頭去忍受了。 「我的可愛的孩子們,」這位黑大理石般的牧師悲切地繼續說下去,「這是一個悲哀而令人憂傷的場合,因為我有責任告誡大家,這個本可以成為上帝自己羔羊的女孩子,是個小小的被遺棄者,不屬真正的羊群中的一員,而顯然是一個闖入者,一個異己。你們必須提防她,不要學她樣子。必要的話避免與她作伴,不要同她一起遊戲,不要與她交談。教師們,你們必須看住她,注意她的行蹤,掂量她的話語,監視她的行動,懲罰她的肉體以拯救她的靈魂,如果有可能挽救的話,因為(我實在說不出口),這個姑娘,這個孩子,基督國土上的本地子民,比很多向梵天祈禱,向訖裡什那神像跪拜的小異教徒還壞,這個女孩子是一個——說謊者!」 這時開始了十分鐘的停頓。而此時我己經鎮定自若,看到布羅克赫斯特家的三個女人都拿出了手帕,揩了揩眼鏡,年長的一位身子前後搖晃著,年輕的兩位耳語著說:「多可怕!」 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繼續說。 「我是從她的恩人,一位廉誠慈善的太太那兒知道的。她成了孤兒的時候,是這位太太收養了她,把她作為親生女兒來養育。這位不幸的姑娘竟以忘恩負義來報答她的善良和慷慨。這種行為那麼惡劣,那麼可怕,那位出色的恩主終於不得不把她同自己幼小的孩子們分開,生怕她的壞樣子會沾汙他們的純潔。她被送到這裡來治療,就像古時的猶太人把病人送往畢士大攪動著的池水中一樣。教師們,校長們,我請求你們不要讓她周圍成為一潭死水。」 說了這樣精彩的結語以後,布羅克赫斯特先生整了一下長大衣最上頭的一個鈕扣,同他的家屬嘀咕了幾句,後者站起來,向坦普爾小姐鞠了一躬。隨後所有的大人物都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房間。在門邊拐彎時,我的這位法官說: 「讓她在那條凳子上再站半個小時,在今天的其餘時間裡,不要同她說話。」 於是我就這麼高高地站著。而我曾說過,我不能忍受雙腳站立于房間正中的恥辱,但此刻我卻站在恥辱臺上示眾。我的感觸非語言所能形容。但是正當全體起立,使我呼吸困難,喉頭緊縮的時候,一位姑娘走上前來,從我身邊經過。她在走過時抬起了眼睛。那雙眼睛閃著多麼奇怪的光芒!那道光芒使我渾身充滿了一種多麼異乎尋常的感覺!這種新感覺給予我多大的支持!仿佛一位殉道者、一個英雄走過一個奴隸或者犧牲者的身邊,刹那之間把力量也傳給了他。我控制住了正待發作的歇斯底里,抬起頭來,堅定地站在凳子上。海倫·彭斯問了史密斯小姐某個關於她作業的小問題,因為問題瑣碎而被申斥了一通。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時,再次走過我,對我微微一笑。多好的微笑!我至今還記得,而且知道,這是睿智和真正的勇氣的流露,它像天使臉上的反光一樣,照亮了她富有特徵的面容、瘦削的臉龐和深陷的灰眼睛。然而就在那一刻,海倫·彭斯的胳膊上還佩戴著「不整潔標記」;不到一小時之前我聽見斯卡查德小姐罰她明天中飯只吃麵包和清水,就因為她在抄寫習題時弄髒了練習簿。人的天性就是這樣的不完美!即使是最明亮的行星也有這類黑斑,而斯卡查德小姐這樣的眼睛只能看到細微的缺陷,卻對星球的萬丈光芒視而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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