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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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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場老闆聳了聳肩:「今天晚上發作得很早。他頭一次發作時,我們請駐旅社醫生來,不知醫生用什麼方法把他治好了,還給他講了一套養身之道。然後,尼諾告訴我們說,今後他暈倒了也不必請醫生,只要把他放到床上睡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就好了。我們也就是這樣辦的。他運氣倒挺好,今天晚上又贏了,贏了差不多三千美元。」 約翰呢·方檀說:「好吧,那咱們今天晚上就把駐旅社醫生請到這裡來吧,同意嗎?」 差不多過了十五分鐘,裘裡斯·西加爾就來到了。約翰呢一看,感到憤怒的是,這小子看上去根本不像個醫生的樣子。今天晚上,他穿的是寬大的鑲著白邊的馬球襯衫,腳上沒有穿襪子,赤腳穿著白色的小山羊皮皮鞋,手裡提著傳統的黑色醫療提包,看上去真使人笑破肚皮。 約翰呢說:「你要出洋相的話,還不如找一個裝高爾夫球棍的長袋子攔腰剪斷,把你的東西裝在裡面。」 裘裡斯心領神會地一笑,「這個醫學學生用的大提包真成了個大累贅。把人都能嚇得驚叫起來,起碼也能把人嚇得面如上色。」 他走過去到了尼諾躺的那張床邊,在打開提包時對約翰呢說:「那次我只是個顧問醫生,你給我寄來的錢,我謝謝你。你寄來的錢大多,我做的工作並不值那麼多錢。」 「你還沒有忘記,」約翰呢說,「管它去,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尼諾是什麼病?」 裘裡斯給病人很快地檢查了心跳、脈搏和血壓。然後他從提包裡取出了一根針,漫不經心地把針紮進尼諾的胳膊,接著就推壓針後面的柱塞。尼諾睡著了,他臉上的蠟白色消失了,臉色正常了。 「非常簡單的診斷,」裘裡斯說得很乾脆,「當他頭一次暈倒的時候,我曾經有機會給他進行檢查,同時也進行了一些試驗。在他恢復知覺之前,我喊人把他送到了醫院。一檢查,發現是糖尿病,溫和、穩定,成年型,只要注意一下,注意吃藥、飲食什麼的,這種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明明病了,他卻故意不管。另外,他還要喝酒,要把自己喝死。同時,他的肝功能正在減退。腦功能將來也要減退。眼下,他是輕度糖尿病昏迷。我的意見是把他轉到別處去。」 約翰呢聽了感到一陣輕鬆。病情並不那麼嚴重,重要的只是,尼諾自己要關心自己。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說明,他們在這些賭窟裡會讓人把精力耗盡?」約翰呢問道。 裘裡斯走到酒櫃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他說,「我的意思是把他關起來,你知道,必須把他關進瘋人院。」 「別說風涼活了,」約翰呢說。 「我並不是說著玩的,」裘裡斯說,「精神病學上的那一套,我不完全懂,但是我也知道一點點,這是我本行必不可少的知識。只要肝臟的病變不是無可救藥的,那尼諾治療一下是可以恢復健康的。至於,肝臟的病變,只有等到屍體解剖,我們才能知道究竟。但是,真正的病是在他的頭腦裡。就說死吧,他不在乎,或者,他甚至就是想要自殺。頭腦裡的病不治好,那他就沒有希望了。因此,我才說把他關起來。關起來之後,才可以給他進行精神病方面的治療。」 外面有人敲門,約翰呢開門一看,是璐西·曼琪妮。她一進門就撲到約翰呢的懷裡。 「嗨,約翰呢,見到你大好了,」她說。 「咱們好久沒有見面了,」約翰呢·方檀說。他看出璐西變了:身段變得苗條多了;她身上穿的衣服比從前好得簡直無法說;她那樣的身段穿那樣的衣服,顯得更好了;她的頭髮剪得像個男娃娃,同她的臉型互相襯托得妙極了;同以往比較起來,她如今顯得更年輕、更漂亮。於是他心裡起了個念頭,在韋加斯,她可以給他做伴。同一個像樣子的女人晚上在一起睡,白天在一起逛,倒也挺安逸的。但是,他剛要使出自己的魔法去引誘她的時候,驀地想到她是那個醫生的姘頭,因此,那個念頭也就打消了,他微笑了一下,同時控制自己的微笑僅僅表示友好而已。他說:「你半夜三更來到尼諾的房間,想幹什麼,哼?」 她在他肩上打了一拳。「人家聽說尼諾病了,裘裡斯看病來了,人家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幫什麼忙。尼諾不會有危險吧?」 「保險他沒有危險,」約翰呢說,「他會恢復健康的。」 裘裡斯·西加爾懶散地伸開四肢躺在長沙發上。 「他這會兒也夠嗆,」裘裡斯說,「我建議咱們大家都坐在這兒等著尼諾醒過來。到時候,咱們大家都勸他把自己禁閉起來。璐西,他喜歡你,也許你說說還能奏效。約翰呢,你是他的一個真正的朋友,你也不妨配合著勸勸他。不然的話,老朋友尼諾的肝臟不久就會成為哪個大學的實驗室裡的頭號展品。」 約翰呢對醫生的輕狂態度很生氣。他自己究竟以為自己是老幾?他正要這樣說的時候,偏巧尼諾的聲音從床上傳來:「嘿,老夥計,幹一杯怎麼樣?」 尼諾在床上坐了起來。他對璐西笑了一下,說:「嗨,小寶寶,你來看我這個老朽來了。」說著,他大大地伸開雙臂。璐西走過來坐在床邊同他擁抱了一下。說起來也蠻奇怪的,尼諾這時看上去神色並不壞,差不多已經正常了。 尼諾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劈劈啪啪地響。過來,約翰呢,給我遞一杯酒。夜還不深,棟木桌哪裡去了? 裘裡斯手裡端著玻璃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對尼諾說:「你不能喝酒,你的醫生禁止你喝酒。」 尼諾氣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給我把我的醫生的頭扭下來。」接著,他臉上出現了演戲似的後悔的表情。「嘿,裘裡,是你呀。你是我的醫生,對嗎?我剛才說的不是你,老夥什啊!約翰呢,快給我端一杯酒來,不然我就下床,自己倒酒。」 約翰呢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向酒櫃走去。裘裡斯懶洋洋地說:「我說他不應該喝酒嘛。」 約翰呢知道他自己為什麼生裘裡斯的氣。這位醫生的聲音始終是冷冰冰的,即使遇到再怎麼急的事情,說起後來也絕不會激昂慷慨。他的聲音始終不高,始終不慌不忙、平平穩穩。即使他要提出警告,警告也僅僅含在言辭裡,而聲調本身卻始終是無動於衷的,仿佛是心不在焉。這使約翰呢憋了一肚子悶氣,故意給厄諾端了一杯威士忌。準備把酒遞過去的時候,他卻先向裘裡斯說:「喝這點酒不會要他的命,對嗎?」 「對,不會要他的命,」裘裡斯平心靜氣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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