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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護士進來了,要他們離開。住院醫生要給珊西進行理療,不免許別人在跟前。裘裡斯高興地看到璐西把臉扭過去了。這樣當約翰呢。方檀和尼諾·華倫提在向她吻別的時候,嘴唇只能碰到她的臉蛋兒,也就碰不到她的嘴了,但是這似乎也就是他們兩個早就料到的。她讓裘裡斯吻了她的嘴,並小聲地說:「下午再來,好嗎?他聽了點點頭。

  在外面走廊裡,華倫提問裘裡斯:「為什麼動手術?有什麼嚴重問題?」

  裘裡斯搖搖頭。只是一種輕微的婦科病,非常普通,請相信我的話。我比你們兩個更關心,我希望同這個姑娘結婚。」

  他們兩個像要作出評價似地望著他,於是他問道:

  「你們兩人怎麼知道她住院了?

  「弗烈特給我們打電話,要我們來看看她,」方檀說。「我們原來是鄰居,在一起長大的。弗烈特的妹妹結婚的時候,璐西是伴娘。」

  「哦!」裘裡斯表示驚訝地歎了一聲。他不想讓人家看出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許因為他們倆人都在躲躲閃閃地保護璐西的榮譽,瞞住她同桑兒之間的風流韻事。

  他們在向走廊那邊走去的時候,裘裡斯對方檀說:「我在這一帶有出診醫生特許證,你幹嗎不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喉嚨?」

  方檀搖搖頭,說:「我沒有工夫。」

  尼諾·華倫提說:「他那個喉嚨價值百萬美元,他不能讓不值錢的醫生檢查。」

  裘裡斯看到華倫提在向他呲牙咧嘴地笑著,顯然是支持他。他快快活活地說:「我不是不值錢的醫生,我原來是東海岸一帶最有才華的年輕外科醫生,直到後來有人要我負起墮胎的刑事責任。」

  正如他早就預料到的,經過這一簡單的自我介紹,他們兩個對他刮目相侍了。他在承認自己犯罪的同時,激發他們確信他是一個敢同名流一比高低的有真才實學的醫生。華倫提首先恍然大悟。「要是約翰呢不用你,我有個女朋友想讓你看一看,不過不是看喉嚨。」

  方檀神經緊張地向他說:「你檢查,需要好久?」

  「十分鐘,」裘裡斯說。

  這是謊言,但是他認為給人講謊言很有用處。講老實話同醫療工作簡直是水火不相容的,除非在十萬火急的時候,才可能偶爾結合起來。

  「那就檢查一下吧,」方檀說。由於恐懼,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含糊,更加沙啞了。

  裘裡斯請了一個護士,找了一個診斷室。裡面的設備殘缺不全,並不是他所需要的每樣器材都有,但也勉強夠用,不到十分鐘工夫,他就查出方檀的聲帶上長了個東西:這本來是很容易查出來的。塔克,這個混飯吃的好萊塢騙子,本該看到這個腫瘤。基督啊,也許這個傢伙連個醫生執照也沒有。即使有,也應該注銷。裘裡斯抓起電話,要醫院裡的喉科專家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對尼諾·華倫提說:「看來可能要你等很久,你最好還是出去轉一轉再說。」

  方檀瞪大眼睛望著他,狐疑起來。「你這個小狗患,莫非打算不讓我走啦?莫非你打算拿我的喉嚨開玩笑?」

  裘裡斯表現得很得意。他原來也沒有料到他能如此得意,便開門見山地對方檀把問題毫無隱諱地說了出來。

  「你想怎麼辦,隨你的便,」他說,「你喉嚨裡長了個東西,就長在聲帶上。要是你能在這兒待上幾個小時,我們就可以把它控制住。管它是惡性的或良性的,我們都可以把它控制住。到底是採用外科手術或藥物治療,我們也可以作出決定。我也可以把整個情況告訴你,可以把美國這方面的專家的名字告訴你。我們可以請他今天晚上就到這裡來,路費由你出;到時候如果我認為必要的話,就這樣辦。但是,話又說回來,你也可以馬上離開這裡去找你原來那個江湖朋友或者乾脆說那個專門撈油水的騙子。要是你自己決定另找醫生,你就快點走吧。那時候,要是證明是惡性的,同時也長得夠大了,那他們就得把你的喉頭全部切除,不然就可能立即死亡。再不然,你就只能活受罪。你最好同我一道待在這兒,我們在幾小時以內就可以把問題處理好。你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嗎?」

  華倫提說:「約翰呢,咱們好歹就待在這兒吧,管它三七二十一。我到下面門廳去給製片廠打個電話,不給他們說別的,就只說咱們兩個脫不開身,打完電話,我就來陪著你。

  這天下午非常漫長,但卻過得很有價值。醫院喉科醫生的診斷情況,就裘裡斯在研究了愛克斯光照片和藥檢取樣化驗結果之後所能看到的一切而言,是完全可靠的。檢查到中途,約翰呢·方檀因為口腔裡塗滿了碘,又塞了一卷紗布,難受得「哇哇」地一個勁兒地於嘔,掙扎著想逃脫。尼諾·華倫提雙手抓住他的左右肩膀,又把他按到椅子上。檢查結束之後,裘裡斯呲牙咧嘴地對方檀笑了一下,說:

  「瘤。

  方檀沒有聽清,裘裡斯又說了一遍:「長了些瘤。我們要把那些瘤切除,就像剝大香腸的皮一樣。幾個月之後,你就會復原。」

  華倫提情不自禁地」啊呀」了一聲,但是方檀仍然皺著眉頭。

  「那以後唱歌呢?切除之後會影響我唱歌嗎?」

  裘裡斯聳了聳肩。「這,可沒有保證。但是,既然你現在就不能唱歌,那還管它什麼影響不影響!」

  方檀不以為然地瞅了瞅他。「小子。你根本不懂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剛才給我說的也許就是我以後不能再唱歌了,而你說話的那股勁頭好像你是在給我傳達什麼好消息。我以後可能再也唱不成歌了,這是真的嗎?」

  裘裡斯聽了也反感起來,沒有回答。他以真正的醫生的高度責任感施行了手術,他也以此為樂。他給這個小雜種辦了一樁好事。而從他的表現看,好像是誰在陷害他似的。裘裡斯冷冰冰地說:「聽著,方檀先生,我是個醫生,你可以叫我大夫,但不能叫我小子。我的確是給你帶來了好消息。在我把你帶到這兒來的時候,我就堅信你喉頭上長的是一種惡性腫瘤。這種腫瘤會引起嚴重後果,那就是把你的喉頭全部切除。要不然,這種腫瘤就會要你的命。我擔心病情可能讓我必須告訴你: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我高興也就高興在我可以說『瘤』這個字。因為你的歌聲我非常欣賞。當我年輕的時候,你的歌聲幫我去勾引姑娘。你一方面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但另一方面卻又是一個寵壞了的任性的人。難道你以為,因為你叫約翰呢·方檀,所以就不會得癌症?不會生不治之症?不會有心臟病?難道你認為你永遠不會死?哎呀,人生並非單純是甜蜜的音樂。如果你想看看真正的苦惱,不妨在這所醫院到處走走。之後你也許會圍繞『瘤』來唱一支情歌。由此看來,你還是趁早別再瞎胡鬧了,該幹些什麼就好好幹吧。你那個不三不四的醫護人員可能給你找一個以醫務為職業的醫生。如果他企圖走進手術至,那我就建議你以試圖謀殺的罪名把他逮捕起來。」

  裘裡斯剛要走出這間屋子,華倫提說:「啊呀,好啊,醫生,你這些話是會打動他的。」

  裘裡斯轉過身來,說:「你們在午前也總要喝個酩酊大醉嗎?」

  華倫提說:「是的。」同時向他一笑,笑得很友好。這就使得裘裡斯在接著說話的時候進一步表現出了友好態度。比他原來所想要表現出來的友好態度還要友好。

  「如果你們長此下去,五年之後你們可能死掉。」

  華倫提以小舞步蹣蹣跚跚地向他走去。他伸出雙臂,抱住裘裡斯,呼出有烈性威士忌的氣味,放聲大笑起來。

  「五年嗎?」他問,仍然在哈哈大笑。「唉,還必須活這麼久嗎?」

  手術後一個月,璐西·曼琪妮坐在韋加斯旅社的游泳池旁邊,裘裡斯挨著她躺著,頭就枕在她的大腿上。她一隻手端著一杯雞尾酒,另一隻手撫摸著裘裡斯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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