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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如今勢均力敵了。維托·考利昂由於使凱普家族蒙受了恥辱,因而在美國地下世界贏得了極大的「尊敬」,六個月來,他運籌帷幄,從戰略上打敗了馬冉查諾。他襲擊馬冉查諾保護的擲骰於賭場,查出了他在哈萊姆地區把賭注押在數字上的彩票賭博莊家,使他整整一天不僅賭不成錢,而且連唱片也沒有放成。他全線出擊,襲擊敵人。甚至在服裝中心,他也派克萊門紮及其部下去支持工會會員反對受雇于馬冉查諾的武工隊員以及服裝公司的老闆。他那出類拔萃的深謀遠慮的將才和組織能力,使他在各條戰線上都是勝利者。克萊門紮那種表面上嘻嘻哈哈,而實際上兇惡殘暴的作風,由於考利昂利用得很妥善,也有利於扭轉戰局。接著,考利昂老頭子把忒希奧兵團這支保留下來的後備力量派出去,專門收拾馬冉查諾本人。

  這時,馬冉查諾速遣密使前來求和。維托·考利昂拒不接見,以這樣那樣的藉口把他們推開了。馬冉查諾的士兵丟下他們的領袖四散逃命,都不願意去為節節失敗的事業白白犧牲。主辦賭博的莊家和敲詐勒索的放債者都紛紛向考利昂組織交納保護費。戰爭實際上已經結束了。

  最後一仗是一九三三年除夕之夜打的。忒希奧打進了馬冉查諾個人防禦圈,馬冉查諾手下的文官武將急於休戰,同意把他們的頭頭引向屠宰場。他們告訴他說,同考利昂的會談已經安排好了,在布魯克林區的一家飯店舉行,他們陪著他,給他當保鏢。他們讓他坐在一張有格子花布的桌子旁邊,愁眉不展地在啃一塊麵包。當忒希奧率領四個人一進來,他們就一個個溜出了飯店。處決進行得迅速而穩妥,馬冉查諾的嘴裡嚼碎了的麵包尚未咽下去,他就給子彈打得滿身窟窿。

  戰爭結束了。

  馬冉查諾帝國併入了考利昂的勢力範圍。考利昂老頭子建立起一套納貢系統,讓全體人員都留在他們各自的、分散在各處的賽馬賭博登記站和把賭注押在數字上的彩票賭博點上。作為額外收穫,他在服裝中心的各個工會裡也得到了立足點,這種立足點在隨後的幾年裡終於證明是極其重要的。目前老頭子總算把事業方面的問題解決了,但他的家裡卻遇到了麻煩。

  桑迪諾·考利昂,也就是桑兒,當時已經十六歲了,個兒高得出奇,足足有六英尺,肩膀寬闊,濃眉大眼,顯得很有肉感,但卻一點也不文靜。目前,儘管弗烈特是個本本分分的孩子,邁克爾當然還是個剛學走路的娃娃,桑迪諾卻經常闖禍,老是同人打架,學習成績也不好。最後,克萊門紮因為是桑兒的教父,有管教的責任,在一天傍晚來找考利昂老頭子,向他反映說,他的兒子曾參加過武裝搶劫。這種愚蠢勾當,很可能演變到不堪設想的地步。桑兒顯然是那一夥人的頭頭,參加搶劫的另外兩個孩子是他的隨從。

  維托·考利昂很少發脾氣,這次卻忍不住了。湯姆·黑根在他家已經生活了整整三個年頭了。他問克萊門紮,這個孤兒是否也捲進去了。克萊門紮搖搖頭。考利昂老頭子派了一輛汽車把桑迪諾接到他在「勁科純淨橄欖油公司」的辦公室裡。

  老頭子第一次遇到了失敗。他大發雷霆,用西西里土語咒駡呆頭呆腦的桑兒,發脾氣使用這種土語比使用別的任何土活都更令人感到過痛。末了,他提了個問題:

  「你哪兒來的權利去幹這樣的事?什麼東西使你想去幹這樣的事?」

  桑兒站在那兒,氣鼓鼓的,拒不回答。老頭子以輕蔑的語氣說:「真愚蠢。那天晚上你搶了多少錢?每人五十美元?二十美元?你為二十美元去賣命,嗯?」

  桑兒好像沒有聽到這些話,以對抗的態度說:「我見你槍殺了法怒其。」

  老頭子「啊」的一聲倒在椅子上,他等待著。

  桑兒接著說:「法怒其離開了公寓大樓之後,媽媽說我可以上樓回家了,我見你在上屋頂。我跟在後面也上去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守在屋頂上,眼看著你把皮夾子和手槍丟掉了。」

  老頭子歎了口氣。

  「好吧,那我就不能給你談怎麼做人了。難道你不想完成學業?難道你不想當個律師?要知道,帶著公事包的律師比一千個帶著槍和面罩的強盜都能竊取到更多的錢。」

  桑兒對他齜牙咧嘴地笑了,然後躲躲閃閃地說:「我想進入家族業務。」他看到老頭子的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對他開的這個玩笑也沒有恥笑,便馬上又補充說:「我可以學著賣橄欖油嘛。」

  老頭子還是沒有吭聲,未了,他聳聳肩。

  「每個人只有一個命運,」他說。

  他沒有補充說明:目睹法怒其遭槍殺這一事實,早已決定了他兒子的命運。他只轉過臉,不動聲色地說:「明天早上九點鐘到這兒來,勁科會給你安排工作。」

  勁科·阿班旦杜具有一個參謀必須具有的那種敏銳的洞察秋毫的能力,明白老頭子的真正願望。交給桑兒的主要任務是給父親當保鏢,這個職位也便於他學習當一個老頭子的訣竅。這一措施把老頭子的。教師爺的本領發揮出來了:他常常嘮嘮叨叨地說如何才能把他的大兒子培養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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