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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馬廄裡面的那匹馬,即使在黑根那樣沒有相馬經驗的眼睛看來,也是一匹漂亮的好馬。卡吐穆渾身烏黑發亮,大額頭上有一片菱形白毛。褐色大眼睛閃呀閃的,活像一對金色蘋果;渾圓的身上全是黑毛,活像黑綢。烏爾茨以孩子般的驕傲神態說:

  「這是全世界最好的賽馬。去年我花了六十萬美元把它從英國買來。我敢打賭,即使俄國沙皇,為了買一匹馬也從來沒有出過這麼高的價。但我不打算讓它再參加賽跑了,留下來配種,我打算建立全國最大的賽馬馬廄。」

  他一面捋著馬鬃,一面柔情地叫道:

  「卡吐穆,卡吐穆!」

  畜牲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擺擺尾。烏爾茨對黑根說:

  「我還是個天生的好騎手,你知道吧?我是上了五十歲才開始」騎馬的。」說著他放聲大笑了,「說不定我祖母或外祖母年輕時在俄國讓哥薩克人強姦了,所以我也就有了哥薩克人的血統。」

  他用手搔卡吐穆的肚皮,讓它發癢,然後以心悅誠服的口氣說:

  「瞧它下面那個傢伙,翹得多神氣!」

  他們回到大樓共進晚餐,桌布是金銀線混織成的,餐具也全是鑲金銀的,但飯菜並不怎麼樣。很明顯,烏爾茨住在這裡是單身;同樣很明顯,他是個不大講究吃的人。黑根一直不談正題。等他們兩個都點起哈瓦那大雪茄煙抽起來的時候,他才問烏爾茨:

  「約翰昵到底能不能參加那部影片的拍攝?」

  「我無法,」烏爾茨說,「我無法安插約翰昵參加那部影片了,即使我想要安插也無濟於事。全體演員合同都已經簽訂好了:下周就要開拍,我實在沒有回旋的餘地。」

  黑根忍不住了,說:「烏爾茨先生,和處於最高地位的人物打交道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能夠使這類藉口站不住腳。實際上你隨便想要幹什麼都是能夠辦到的。」

  他咂了咂雪茄煙又說:

  「敢情你不相信我的委託人能夠守信?」

  烏爾茨不動聲色地說:「我相信我會遇到工會方面鬧事的麻煩。果夫打電話給我談到這個問題了。果夫這個狗娘養的,從他給我說話的口氣看,你根本想不到我要付給他十萬美元。同時我也相信,你們能夠使我那個亂搞同性關係、具有男性魅力的明星得不到海洛因。但是,這個我不在乎:我能為自己要攝製的影片提供足夠的資金。主要原因是我恨那個小雜種方檀。轉告你的上司:這是一件我不能答應的事,你不妨另外提出別的什麼問題來考驗我,隨便什麼別的問題都行。」

  黑根心裡想:「你個卑鄙的老雜種,既然如此,你幹嗎把我請到鄉下來?這電影製片廠老闆心中是有鬼的。黑根冷冰冰地說:

  「我認為,你並不瞭解情況,考利昂先生是約翰昵·方檀的教父,這是一種非常親密、非常神聖的宗教關係。」

  他一提到宗教,烏爾茨就低下頭表示虔誠。黑根說:

  「意大利有個小笑話,說什麼世界太險惡了,人得有兩個父親照顧才行,因此他們都有教父。因為約翰昵的父親已經死了,所以考利昂先生更深感自己的責任重大。說到考驗你,考利昂先生不會那麼死皮賴臉的。隨便在哪兒,一旦第一個要求遭拒絕,他絕對不會提出第二個要求。」

  烏爾茨把肩膀一聳,說:

  「很抱歉,回答仍然是不行,不過,你既然已經到這兒來了。我倒想問問,為了把工會醞釀的麻煩清除掉,我得花多少錢?現錢,馬上付。」

  這一說,黑根心中的一個迷解開了,烏爾茨既然早已決定了不把那個角色分配給約翰昵,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多時間。那個決定看來是無法改變的。烏爾茨有恃無恐:他根本不怕考利昂老頭子的權力。當然囉,烏爾茨憑著他在全國上層中間的政治神能,憑著他同聯邦調查局頭頭的交情,憑著他擁有的巨大財富,憑著他在電影工業界的絕對權威,根本就不怕考利昂老頭子的威脅。在任何有頭腦的人看來,甚至在黑根看來,烏爾茨對他自己的估計似乎是正確的。如果他甘願承受工人鬥爭可能造成的損失,老頭子也就無可奈何。但是考利昂老頭子已經答應他的教子,他能得到扮演那個角色的機會。而考利昂老頭子,據黑根所知,在這類問題上從來都沒有失過信。

  黑根平心靜氣地說:「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你試圖把我說成品敲詐勒索的幫兇。考利昂先生答應在工會糾紛問題上為你說好話,作為友誼的表示,也希望禮尚往來。這是一種友好往來而已,再沒有別的了。但是,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嚴肅對待。在我個人看來,你這是搞錯了。」

  烏爾茨似乎早就等著這樣的評論,隨即就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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