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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老頭子用手掌在辦公桌上「啪」地一拍。

  「絕對不給,只能給他個什麼工作,讓他維持生活,富裕的生活。但是,絕對不可讓他瞭解家庭事務的內幕。給別人都說說,給桑兒、弗烈杜、克萊門紮。」

  老頭子停了一會兒。

  「告訴我的兒子,他們三個一起,準備陪我到醫院去看望可憐的勁科。我要他們向他致以最後的敬意。告訴弗烈特把大車開上,問問約翰昵願不願意看在我的分上,也同我們一塊兒去。」

  他發現黑根在看他,像要問什麼的樣子。

  「我要你今天晚上就到加利福尼亞去。你沒有功夫去看望勁科了。但你要等我從醫院回來再動身。我要同你談談,明白了嗎?」

  「明白了,」黑根說,「要弗烈杜什麼時候把車子準備好?」

  「等客人都離開了之後,」考利昂老頭子說,「勁科會等著讓我見他最後一面的。」

  「參議員打來了電話,」黑根說,「說他沒有親自來,感到很抱歉,原因你是明白的。他可能指的是記錄牌照號碼的那兩個聯邦調查局人員。但是他通過特殊通訊員把禮物送來了。」

  老頭子點了點頭。他覺得沒有必要指明,說是他本人事前警告過參議員,讓他別來。

  「他送來的禮物很不錯嗎?」

  在黑根的臉上現出了一種贊同的神情,這種意大利式的神情在他那日耳曼——愛爾蘭型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奇特。

  「古銀器,非常寶貴,要賣的話,至少可以賣一千美元。參議員花了好多時間才搞到了這件合心的東西。對那種人來說,更為重要的不在於東西值多少錢,而在於東西所表示的情分。」

  考利昂老頭子沒有掩飾自己喜悅的感情:像參議員這樣的大人物,也向他表示了如此非凡的敬意。這位堂堂正正的參議員,像殺人不眨眼的路加·布拉西一樣,也是老頭子權力結構中的巨大柱石之一;他也用這個禮物重申了自己的赤膽忠心。

  當約翰昵·方檀出現在花園的時候,愷·亞當姆斯馬上認出了他。她實實在在地感到驚奇。

  「您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你家裡認識約翰昵·方檀,」她說,「現在我肯定要同您結婚了。」

  「你要去見見他嗎?」邁克爾問道。

  「現在不,」愷說,她歎了一口氣。「我愛他愛了三年。每逢他在紐約大都會劇院演唱,我都要專程南下來到這裡欣賞一番,還要發了瘋似的尖聲怪叫地喝彩。他唱得真棒。」「咱倆等一會兒去見見他,」邁克爾說。

  當約翰昵唱完了,井同考利昂老頭兒走進了屋子之後,愷對邁克爾調皮地說:

  「敢情像約翰昵·方檀這樣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也有求于你爸爸。」

  「他是我爸爸的教子,」邁克爾說,「要不是我爸爸,他今天也成不了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

  愷·亞當姆斯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又是一個奇妙的故事。」

  邁克爾搖搖頭。

  「這故事,我不能講,」他說。

  「相信我嗎?我不會給別人亂講的,」她說。

  他給她講了,語氣平淡無奇,態度上也沒有顯出自豪的樣子。他就事論事,沒有額外增加任何解釋。他說在八年前他父親比現在急躁得多,還說因為事情牽涉到他的教子,老頭子就認為牽涉到他個人榮譽。

  故事很快就講完了。八年前,約翰昵·方檀在一個群眾性的歌舞團唱得特別成功,他成了無線電廣播裡最吸引人的歌手了。不幸得很,那個歌舞團的領班,一個名叫萊斯·霍勒的,是個在表演藝術界很有點名氣的人物。他同約翰昵簽了一個為期五年的服務合同。這是個普通的商業性的表演玩藝。萊斯·霍勒憑一紙合同就可以把約翰昵轉借出去,而把得到的大部分錢裝進他個人的腰包。

  考利昂老頭子親自出馬,進行談判,為了使約翰昵從那張合同中解脫出來,他主動提出給萊斯·霍勒送兩萬美元。霍勒主動提出他只能拿約翰昵賺來錢的百分之五十。考利昂老頭子感到這個提法很有意思,就把自己提出的給價從兩萬美元降低到一萬美元。那位歌舞團領班,顯然是個除表演藝術外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的傢伙,壓根不懂這種降低給價的真實含義,他斷然拒絕了。

  第二天,考利昂老頭子又親自去見那位歌舞團的領班。他帶著自己最親密的兩個助手,一個是他的顧問勁科·阿班旦杜,另一個就是路加·布拉西,沒有別的任何證人在場。考利昂老頭子說服萊斯·霍勒在一個文件上簽字,同意接受一張有銀行保證的一萬美元的支票,放棄要求約翰昵·方檀個人服務的一切權利。考利昂老頭子一面勸說,一面把手槍對著歌舞團領班的前額,用極其嚴肅的態度使他確信:要麼簽字,要麼他的腦漿在一分鐘內灑滿那份文件。萊斯·霍勒簽了字,考利昂老頭子把手槍插進口袋,並把那張有銀行保證的支票遞了過去。

  其餘部分都屬￿正史。約翰昵·方檀繼續上升為轟動全國的最傑出的歌唱家。他參加拍攝的好萊塢音樂喜劇片,使他的製片廠發了大財,他灌制的音樂唱片賺來的錢,要以百萬美元計算。這樣一來,他就拋棄了他那個從兒童時代起就在一塊兒相親相愛的妻子,拋棄了他的兩個孩子,去同電影裡常看到的那個最妖嬈的明星結婚了。事後不久,他就發覺她是個「妓女」。這樣一來,酒他是喝上癮了,賭他也來,別的女人他也亂追。他天生的歌喉出了毛病。他的唱片也推銷不出去了。他同製片廠簽訂的合同期一滿,製片廠就不再同他簽訂新的合同。於是,他就來央求他的教父。

  愷沉思地說:「你真的覺得你有這樣的爸爸是值得羡慕的嗎?你給我講的關於他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他經常在為別人做好事。他心地一定很好。」

  她笑了,面部肌肉在扭動。

  「當然囉,他的方式方法在細節上並不那麼正規。」

  邁克爾歎了一口氣。

  「我覺得,聽上去是這樣的,但是我要提醒你想一想這樣一個問題,你知道北極探險家在去北極的路上,沿途總要把食物在地窖裡埋起來嗎?就是為了預防有一天走到那兒可能需要食物,是不是?這就是我爸爸為別人做好事的道理。他有一天也可能有事,要登門拜訪這些人中的某一個人。他們若先過來一下,那就更好一些」

  差不多快到黃昏時分,結婚蛋糕才端出來,大夥兒一面說,一面讚不絕口。尤其是納佐林親手烘出來的那一塊,上面巧奪天工地點綴著用奶油做的一個個貝殼,吃起來香得要命,使人感到飄飄然。新娘貪饞地攫了幾片蛋糕,就飛也似地同她那個新郎去度蜜月了。考利昂老頭子注意到那輛聯邦調查局的黑色轎車已經不見了,便很禮貌地催促他的客人趁機離開。

  未了,停車道上只剩下一輛汽車,那就是長長的黑色「卡迪拉克」牌轎車,弗烈杜坐在駕駛室。老頭子上了車,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就他的年紀和體態來說,他的動作靈敏而協調。桑兒、邁克爾和約翰昵·方檀坐在後面的座位上。考利昂老頭子問邁克爾:

  「你那個女朋友獨自回去,一路安全嗎?」

  邁克爾點點頭:「湯姆說他會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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