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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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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看完這封信,立即就去見主人,告訴他說他妹妹已經到了山莊,而且給了我一封信表示她對於林惇夫人的病況很掛念,她熱烈地想見見他;希望他盡可能早點派我去轉達他一點點寬恕的表示,越早越好。 「寬恕!」林惇說。「我沒有什麼可寬恕她的,艾倫。你如果願意,你今天下午可以去呼嘯山莊,說我並不生氣,我只是惋惜失去了她;特別是我絕不認為她會幸福。無論如何,要我去看她是辦不到的:我們是永遠分開了;若是她真為我好,就讓她勸勸她嫁的那個流氓離開此地吧。」 「你就不給她寫個便條嗎,先生?」我乞求地問著。 「不,」他回答。「用不著。我和希刺克厲夫家屬的來往就像他和我家的來往一樣全省掉吧。一刀兩斷。「 埃德加先生的冷淡使我非常難過;出田莊後一路上我絞盡腦汁想著怎樣在重述他的話時加一點感情;怎樣把他甚至拒絕寫一兩行去安慰伊莎貝拉的口氣說得委婉些。我敢說她從早上起就守望著我了:在我走上花園砌道時,我看見她從窗格裡向外望,我就對她點點頭;可是她縮回去了,好像怕給人看見似的。我沒有敲門就進去了。這棟以前是很歡樂的房子從來沒有呈現過這樣荒涼陰鬱的景象!我必須承認,如果我處在這位年輕的夫人的地位上,至少,我要掃掃壁爐,用個雞毛帚撣撣桌子。可是她已經沾染了幾分包圍著她的那種到處蔓延的懶散精神。她那姣好的臉蒼白而無精打采;她的頭髮沒有卷;有的發卷直直地掛下來,有的就亂七八糟地盤在她頭上。大概她從昨天晚上起還沒有梳洗過。辛德雷不在那兒。希刺克厲夫坐在桌旁,翻閱他的袖珍記事冊中的紙張;可是當我出現時,他站起來了,很友好地問候我,還請我坐下。他是那裡唯一的看上去很體面的人;我認為他從來沒有這樣好看過。環境把他們的地位更換得這麼厲害,陌生人乍一看,會認定他是個天生有教養的紳士;而他的妻子則是一個道地的小懶婆!她熱切地走上前來迎接我,並且伸出一隻手來取她所期望的信。我搖搖頭。她不懂這個暗示,卻跟著我到一個餐具櫃那兒,我是到那兒放下我的帽子的,她低聲央求我把我所帶來的東西馬上給她。希刺克厲夫猜出她那舉動的意思,就說: 「如果你有什麼東西給伊莎貝拉(你是一定有的,耐莉);就交給她吧。你用不著做得那樣秘密: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啊,我沒有帶什麼,」我回答,想想最好還是馬上說實話。「我的主人叫我告訴他妹妹,她現在不必期望他來信或是訪問。他叫我向你致意,夫人,並且他祝你幸福,他對於你所引起的悲苦都肯原諒;但是他以為從現在起,他的家和這個家庭應該斷絕來往,因為再聯繫也沒什麼意思。」 希刺克厲夫夫人的嘴唇微微顫著,她又回到她在窗前的座位上。她的丈夫站在壁爐前,靠近我,開始問些有關凱瑟琳的話。我儘量告訴他一些我認為可以說的關於她的病情的話,他卻問來問去,遇得我說出了與病因有關的大部分事實。我責怪了她(她是該受責怪的),因為都是她自找苦吃;最後我希望他也學林惇先生的樣,不論好壞都該避免將來與他家接觸。 「林惇夫人現在正在復原,」我說,「她永遠不會像她以前那樣了,可是她的命保住了;如果你真關心她,就不要再攔她的路了,不,你要完完全全搬出這個地方;而且我要告訴你,讓你不會後悔,凱瑟琳·林惇如今跟你的老朋友凱瑟琳·恩蕭大不同了,正如那位年輕太太和我也不同。她的外表變得很厲害,她的性格變得更多;那個由於必要不得不作她伴侶的人,今後只能憑藉著對她昔日的追憶,以及出於世俗的仁愛和責任感,來維持他的感情了!」 「那倒是挺可能的,」希刺克厲夫說,勉強使自己顯得平靜,「你主人除了出於世俗的仁愛觀念和一種責任感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依仗的了,這是很可能的。可是你以為我就會把凱瑟琳交給他的責任和仁愛嗎?你能把我尊敬凱瑟琳的情感跟他的相比嗎?在你離開這所房子之前,我一定要你答應,你要讓我見她一面:答應也好,拒絕也好,我一定要見她!你說怎麼樣?」 「我說,希刺克厲夫先生,」我回答,「你萬萬不能,你永遠別想通過我設法而見到她。你跟我主人再碰一次面,就會把她的命送掉了。」 「有你的幫助就可以避免,」他接著說,「如果會有這麼大的危險——如果他就是使她的生活增加一種煩惱的原因——那麼,我以為我正好有理由走極端!我希望你誠誠懇懇告訴我,若是失去了他,凱瑟琳會不會很難過:就是怕她會難過,這才使我忍住。你這就看得出我們兩人情感中間的區別了:如果他處在我的地位,而我處在他的地位,當然我恨他恨得要命,我絕不會向他抬一隻手。你要是不信,那也由你!只要她還要他作伴,我就絕不會把他從她身邊趕走。她對他的關心一旦停止,我就要挖出他的心,喝他的血!可是,不到那時候——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是不瞭解我——不到那時候,我寧可寸磔而死,也不會碰他一根頭髮!」 「可是,」我插口說,「你毫無顧忌地要徹底毀掉她那完全恢復健康的一切希望,在她快要忘了你的時候卻硬要把你自己插到她的記憶裡,而且把她拖進一場新的糾紛和苦惱的風波中去。 「你以為她快要忘了我嗎?」他說。「啊,耐莉!你知道她沒有忘記!你跟我一樣地知道她每想林惇一次,她就要想我一千次!在我一生中最悲慘的一個時期,我曾經有過那類的想法:去年夏天在我回到這兒附近的地方時,這想法還纏著我;可是只有她自己的親自說明才能使我再接受這可怕的想法。到那時候,林惇才可以算不得什麼,辛德雷也算不得什麼,就是我做過的一切夢也都不算什麼。兩個詞可以概括我的未來——死亡與地獄:失去她之後,生存將是地獄。但是,我曾經一時糊塗,以為她把埃德加·林惇的情愛看得比我的還重。如果他以他那軟弱的身心的整個力量愛她八年,也抵不上我一天的愛。凱瑟琳有一顆和我一樣深沉的心:她的整個情感被他所獨佔,就像把海水裝在馬槽裡。呸!他對於她不見得比她的狗或者她的馬更親密些。他不像我,他本身有什麼可以被她愛:她怎麼能愛他本來沒有的東西呢?」 「凱瑟琳和埃德加像任何一對夫婦那樣互相熱愛,」伊莎貝拉帶著突然振作起來的精神大叫。「沒有人有權利用那樣的態度講話,我不能聽人譭謗我哥哥還不吭聲。」 「你哥哥也特別喜歡你吧,是不是?」希刺克厲夫譏諷地說。「他以令人驚奇的喜愛任你在世上漂泊。」 「他不曉得我受的什麼罪,」她回答。「我沒有告訴他。」 「那麼你是告訴了他什麼啦:你寫信了,是不是?」 「我是寫了,說我結婚了——她看見那封短信的。」 「以後沒寫過麼?」 「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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