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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親愛的伊麗莎白:

  我會守口如瓶。不管怎麼說,你這樣做,我占了便宜,你說呢?另外,愛德華·韋勒爵士當年也說過,你再生孩子不會出現驚厥,可結果還不是差點要了你的命!他們說得輕巧,因為他們都是男人,孩子不用他們生。

  你在信中沒有提李。你看見我的玉貓了嗎?他現在更像一隻公貓!但是在我眼裡,他永遠是我的小玉貓。

  深愛你的茹貝

  一八八四年一月,金羅斯

  親愛的漂亮媽媽:

  亞歷山大·金羅斯爵士(哦,真是出人意外!)捐贈劍橋大學一座冶金學實驗室。校方自然非常高興。從利物浦大街到劍橋有一趟火車,他經常坐車來看我。如果星期六紐馬克特①有賽馬,他就接我去看。我們主要是為了看駿馬馳騁的英姿,而不是為了賭博,儘管如果我們去賭,大多數時候會贏。

  金羅斯夫人來看望過我。因為我沒法在公寓裡招待她,就請她到學校公共休息室用茶。她在那兒見到了我所有的同學。你如果在場,一定會為她驕傲。反正我很以她為榮。她穿一條淡紫色緞子長裙,戴一頂漂亮的小帽,帽檐上插著羽毛,戴一副小山羊皮手套,穿一雙十分精巧的皮靴。由於我的"極樂鳥"卡羅塔的緣故,我對女人的時尚也稱得上一個"鑒賞家"。卡羅塔在典雅時髦的女裝營業室表現出來的趣味比西班牙伯爵夫人還高雅。

  我覺得伊麗莎白從往日的痛苦中解脫了一點,她對我的同學們微笑著,談話的時候不時閃爍出智慧的火花。她離開的時候,大家都愛上了她。於是一首又一首拙劣的詩歌,甚至更糟糕的鋼琴奏鳴曲應運而生。校園裡開滿了黃水仙花,我們便帶著她去散步,然後依依不捨地把她送上馬車。

  我將以優異的成績結束劍橋大學第二年的學習生活。我愛你,非常想念你,但我理解你為什麼要留在金羅斯。你真是一個奇人,媽媽。

  永遠愛你的玉貓李

  一八八四年四月,劍橋

  親愛的亞歷山大、伊麗莎白:

  不知道這封信你們在哪兒才能收到--現在你們在意大利旅遊,我相信,意大利的郵政很不可靠。這些小國家都不行,就像德國,正在為統一而打仗。但願你們不要捲入革命或者別的什麼事變。

  向你們報告一個壞消息。一個星期前,查爾斯·丟伊在家裡去世,已經埋葬了。康斯坦斯說,他死得非常突然,沒有痛苦。正喝著威士忌,心臟就停止了跳動。他就這樣死了,嘴裡留著他最喜歡的酒香,臉上一副幸福、安詳的表情。我的心裡特別難過,此刻,給你們寫信的時候,淚水又迷住眼睛。他是個"樂天派",生活給予他那麼多快樂。如果天堂像牧師們描繪的那個樣子,他的厭倦一定無法用語言表達。康斯坦斯也一樣,她的神情怪怪的,一直念叨他的絡腮鬍子。

  我們金羅斯蚊蠅成災,大概和汙水處理廠有關係。亞歷山大,你有空的時候,應該過問一下這件事情。孫和波對於如何處理糞便一竅不通。波倒是從悉尼請來幾位專家,不過,我根本就不認為這幾位專家比他懂得多。波,想起他是誰了嗎?大概早忘了。

  我的玉貓很出色,對吧?他說,一旦拿到學位,他就不會再回家--他說,他要到愛丁堡讀博士學位。我想念你們大家。

  深深的愛,茹貝

  一八八四年六月,金羅斯

  親愛的茹貝姨媽:

  我又和我的輔導老師法爾德斯先生鬧翻了。他又向爸爸告我的狀。這回的罪名是: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風度儀錶、社交禮儀、宗教信仰毫無興趣;想學微積分學,故意證明他算錯了題,我算對了,並且自鳴得意;弄翻了墨水瓶,說"啊,他媽的";嘲笑他居然相信上帝在七天之內創造了世界。哦,他可真是個討厭的傢伙,茹貝姨媽。

  他氣得暴跳如雷,一隻手揪著我的耳朵,一直把我揪到爸爸的書房,歷數我的"罪行"。批判完我之後,就給爸爸上了一堂"大課",大談特談試圖把女孩培養成男人的競爭對手,純屬妄想。他說,上帝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爸爸非常嚴肅地聽著,然後問他,可不可以先鬆開我的耳朵。法爾德斯先生盛怒之下全然忘記還揪著我的耳朵,連忙鬆開。爸爸問我,有什麼為我自個兒辯護的話要說。法爾德斯先生聽了覺得對他是個侮辱。我對爸爸說,我的數學和機械學學得和任何一個男孩一樣好。我的希臘語、拉丁文、法語、意大利語比法爾德斯先生還好。而且我完全有資格對拿破崙·波拿巴做出自己的判斷,即使人們對他的讚美之詞遠遠超過對傻乎乎的老威靈頓①的讚美。威靈頓如果沒有普魯士軍隊的支持,不可能贏得滑鐵盧戰役的勝利。而且不管怎麼說,作為首相,他也業績平平。在法爾德斯先生的教科書裡,英國人永遠沒錯兒,而世界其他各國永遠不對,特別是法國和美國。

  爸爸聽完之後,歎了一口氣,讓我先出去。我不知道他和法爾德斯先生談了些什麼,不過我猜一定對我有利,因為從那以後,法爾德斯先生不再想把我"變成"女孩兒。我本指望爸爸能打發他回家,再給我找一個像斯蒂芬斯先生一樣的好老師,可是他沒有。後來他對我說,以後在生活的道路上,我將遇到許多像法爾德斯先生這樣的人,所以我現在就應該養成應付這些人的習慣。哈哈!我就開始報復。我用蜜糖弄髒了他的床單。他氣得要命,第一次用笞杖打了我。茹貝姨媽,我可以告訴你,那玩意兒打得很疼,可我只是朝他噘著上嘴唇,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忍不住想罵他"去你媽的!"可是想到連爸爸也不知道我會說這種髒話,話到嘴邊還是沒有罵出口。我要把這句話留著,等到他輔導的最後一天再罵他。茹貝姨媽,我真想現在就看見他聽到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你說他會不會氣得中風而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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