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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他可真聰明,有別人在場,我就不是伊麗莎白,而是金羅斯太太了。"是的,我知道那潭碧水,也知道那裡面有魚,李。不過,不管多麼想吃魚--事實上,那是以前的事兒了--我也不忍心抓它們吃。它們那麼自由,那麼快樂,無憂無慮。今天它們有沒有躍出水面?"

  他臉紅了一下,看起來有點懊悔。"啊,沒有。恐怕沒有。我假裝自己是條魚,嚇唬它們。"

  我在她的盔甲上找到一條裂縫,他想。一條被中國人找到的裂縫。哦,好一個雙關語①,李,雖然我並非刻意運用這樣一種修辭手段。她嫉妒魚。她覺得自己不自由,不快樂,不無憂無慮。這座房子和她的生活是無法逃脫的樊籠。可憐的伊麗莎白!不知道她多大年紀。女人們一旦穿上這種她們不得不穿的華貴的衣服,就很難看出多大。媽媽快四十歲了,伊麗莎白比她小。也許三十二三?"她走過來,一個美人兒,宛如星光閃爍的、無雲的夜空。"拜倫怎麼能知道澳大利亞的夜空呢?她令人難忘,因為她的超然和冷漠。但我不會喜歡她這樣的人。我納悶,亞歷山大會嗎?

  男人們喝完葡萄酒,抽完雪茄,走進客廳。李看見伊麗莎白坐在一張椅子上,又拉過一張椅子放在旁邊。茹貝不無感激地看了兒子一眼,在鋼琴旁邊坐下。

  "你知道,"李壓低嗓門兒對伊麗莎白說,"我母親是個真正了不起的音樂家。我敢肯定,這座小城的人們之所以接受她,一方面因為她有錢,另一方面因為她音樂方面的天才。下索道車的時候,我聽見別的客人都說,非常想聽媽媽彈琴、唱歌。"

  "我知道她很有天分。"伊麗莎白一本正經地說。

  "非常抱歉,我今天貿然跑到你喜歡去的地方,"他說,"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去了。你那些魚可以在水裡自由自在地嬉戲。"

  "無所謂,"她說,"我也不是每天都騎馬,只是星期三和星期六。星期日,我去金羅斯教堂做禮拜。星期四,到飯店和你媽媽待上幾個小時。如果你想去玩,星期一、星期二、星期四、星期五都可以去。我覺得你不是個去教堂的人,所以如果你願意,星期日也可以去。"

  "謝謝,不過我可以到別的地方。"

  "為什麼?其實那些魚倘若有人打攪一下,對它們也有好處。"

  有人打攪一下,對你會有好處,他想。你總是那麼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不偏不倚。那潭水對你意味很多很多東西,伊麗莎白·金羅斯。但是你不可能、也不願意讓我看到那是些什麼東西。

  "我想見見你的孩子。"他說。

  "如果明天中午你在家裡吃飯,就能見到她們。星期日,我和孩子們總是跟你媽媽一起吃午飯。"

  "你一直沉默不語。"茹貝對兒子說。母子倆在金羅斯府邸的花園裡漫步,等索道車回來接他們。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占的空間遠比礦工或者穿晚禮服的男人大,所以他們先讓索道車把她們送下去。

  "我在想伊麗莎白。"

  "是嗎?想她什麼?"

  "她多大年紀?你知道,亞歷山大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她。"

  "到今年九月,伊麗莎白就二十四歲了。"

  "你真會開玩笑!"他倒吸一口涼氣說。"她結婚已經七年了!"

  "是呀。亞歷山大和她結婚的時候,她十六歲。他是從蘇格蘭娶的她,壓根兒就沒見過她。如果他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她,那是因為他們倆的關係一直就不好。否則,他怎麼還會找我呢?毫無疑問,在歐洲,還有別的女人給他撫慰,對嗎?"

  "哦,媽媽,這話你可說錯了。在歐洲,他簡直就是個苦行僧。"李咧開嘴笑了,"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雇最美妙的'極樂鳥'教給我性的奧秘。"

  "唔,他能這樣做真是太好了,"她很真誠地說。"我一直為這事兒擔心。淋病,梅毒,根本就不適合你的姑娘,用色相騙取錢財的女人。她們一定在普羅克特這樣的學校周圍轉來轉去,勾引那些沒有經驗卻有錢的小夥子。"

  "亞歷山大也這樣認為。他說,凡事要做出正確的判斷。愛情主宰你一生,性卻不能。"

  "他說的很對。眼下,你有'極樂鳥'嗎?"

  "哦,還是先前那個。我喜歡在女人懷抱裡嬉戲,但不喜歡亂交。只有一個。我和她住在離普羅克特挺遠的公寓裡,免得讓人說三道四。等我上了劍橋大學,就讓她住在一套更大的公寓裡。能經常請朋友們來玩玩。"李說,聽起來很快活。

  "你不在的時候,她會騙你。"

  "不,她不會。她知道奶油該往麵包哪面抹,媽媽。尤其那上面還要撒鑽石呢!"

  "你對伊麗莎白還有什麼看法呢?"

  "沒有了,媽媽。"他含含糊糊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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