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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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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著喝。硫酸鎂是一種腸道外注射的藥物,通過和一根空心針相連的注射器直接注射到腹腔。藥物在腹腔內和人體自身的液體混合,很快進入血液。我相信,總有一天,人們會把這種空心針改進得細到直接將藥物注射到血管裡。"他充滿渴望地補充道。"當然,我會把這種療法告訴你丈夫,但是我必須首先知道你自己覺得怎麼樣。生命和危急之中的胎兒都是你的。我還注意到,你很容易患神經衰弱症。必要時,你願意讓我注射硫酸鎂嗎?" "願意。"伊麗莎白毫不猶豫地說。 "很好!那麼,就讓我們靜觀其變吧。"他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快活點兒,伊麗莎白。肚子裡的孩子看起來很壯實。所以,你一定也很強壯。要生的時候,我把我的妻子介紹給你。她做我的助產士。" "你們倆是在工作中認識的嗎?"伊麗莎白問。 "可不是嘛。醫生年輕時必須努力工作,所以沒有機會和別的女孩子接觸,只能從護士或者助產士中選擇對象。"愛德華爵士很誠懇地說,"我的妻子是個極好的伴侶,也是個技術高超的助產士。" 亞歷山大直到第二天才見到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因為服用了鴉片酊,睡得很香。愛德華爵士向亞歷山大詳細介紹了她現在的情況和他準備如何處置,還勸他等妻子醒來之後先見上一面。 他立刻發現,伊麗莎白的臥室已經被改造得面目皆非。多餘的家具都搬了出去,剩下的幾件也都蒙著潔白的單子。臥室一角,用白屏風隔開。玉和珍珠都穿著白大褂,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石炭酸味兒。 他向那張床走去,心裡想,我真是個膽小鬼。這十個星期,我總是盡可能躲著她。她的皮膚黃黃的,眼睛裡佈滿血絲,雖然側身朝左面躺著,被單下面的大肚子仍然清晰可見。 "愛德華爵士和你都說了吧?"她說,舔了舔爆了皮的嘴唇。 "關於他的治療方案?是的,說過了。" "必要時,我希望他就按這個辦法治,亞歷山大。啊,我好累。" "因為你服用了鴉片酊。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不,不,我說的累,不是這個意思!"她煩躁地說,"是心累!躺在床上,朝左側躺著,沒完沒了地喝水。一天到晚昏昏沉沉,可憐巴巴。天天如此!真是一種折磨!為什麼這一切發生在我的身上?德拉蒙德家和默裡家都沒人得過這種病。" "愛德華爵士說,這種病沒有什麼家族史。所以你一定不要埋怨遺傳。"亞歷山大冷冷地說。"愛德華爵士說,肚子裡的孩子既健康又強壯。他希望你能振作起精神。" 眼淚順著伊麗莎白的面頰流下。"我得罪上帝了。" "哦,廢話,伊麗莎白!"他生氣地說。"愛德華爵士說,你之所以得這個病是因為坐了太長時間的船,再加上不習慣這兒的氣候和食物,沒有別的原因。為什麼要責怪上帝呢?這不合邏輯。" "不是責怪上帝,而是責怪我自己對上帝三心二意。" "好了,"他說,嘴角掛著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呢。我已經捐了一塊城裡的好地。我準備在這塊地上建造一座長老會教堂。這樣一來,你這輩子都可以按照約翰·諾克斯關於上帝的理念到那兒做祈禱了。" 她拉長了臉。"亞歷山大!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因為為了這事兒,討厭的茹貝·康斯特萬沒有一天不叨叨。" "親愛的茹貝。"伊麗莎白說,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上帝折磨你,是因為你和茹貝好得像一個人似的,所以他生你的氣。" 伊麗莎白笑了起來。"別傻了。"她說。 他斜倚在椅子上,雙手握成拳頭,注視著窗外的風景。窗子朝南,把花園和遠處的森林盡收眼底。他知道,此時此刻,不應該對她說這些不中聽的話,可是……"我不理解你,"他面對窗外的景色說道,"也不明白你希望丈夫給予你什麼。然而,我已經接受了我們這場婚姻的缺陷,就像你顯然接受了我的情婦。我甚至清清楚楚看出,為什麼你接受了她。因為你把和我做愛當成負擔,而茹貝替你挑過了這副擔子。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為了盡婚姻的義務,病得就像一條中了毒的小狗。對於你,這也許是最好的證明--床笫之樂是罪惡。天哪,伊麗莎白,你生來就應該是個天主教徒!倘若那樣,就可以進女修道院,就會平安無事。你為什麼要給自己帶來這麼多的痛苦呢?如果你學會享受生活,就不會有什麼驚厥。我就是這樣想的。" 她聽著,心裡並沒有激起波瀾。她知道,他是因為心裡痛苦才說出這樣一番惡毒的話。可是,她沒有力量減輕他心中的痛苦。 "哦,亞歷山大,我們是命中註定!"她大聲說,"我不能愛你。你已經開始討厭我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你拒絕了我提出的所有建議。" "儘管這樣,"她堅定地說,"我已經告訴愛德華爵士,如果他覺得需要,我同意他給我注射硫酸鎂。你同意嗎?" "我當然同意。"他說,轉過臉看著她。 "不過,"她繼續說,"從某種意義上講,如果我死了,我們的麻煩也就徹底解決了。就是孩子死了也沒關係。你可以再找一個更適合你的妻子,替你生兒育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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