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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天氣還很冷!直到過了佛得角群島①,冬天才算真正結束。沃特森太太咳嗽得非常厲害。到開普敦之後,她丈夫終於從醉酒之中清醒過來,他不但感到害怕,而且請來醫生。醫生看過病人之後,拉著臉連連搖頭。

  "如果你還想讓妻子活命,我建議你馬上上岸,不要再航行了。"他說。

  可是,伊麗莎白怎麼辦?

  靠著半品脫杜松子酒壯膽兒,沃特森先生沒有再往下想這個問題。沃特森太太處於昏迷之中,更管不了那麼多。醫生下船之後,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帶上行李匆匆忙忙離去,丟下伊麗莎白一個人面對漫漫長途的兇險。

  如果船長馬庫斯的想法得逞,伊麗莎白就已經和他們一起上岸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另外三位女乘客中會有人出面干涉。她把那兩對夫婦、三位頭腦還清醒的先生和船長馬庫斯召集到一起。

  "得讓那個姑娘上岸。"奧羅拉號的船長斬釘截鐵地說。

  "哦,聽我說,船長!"奧古斯塔·霍萊迪太太說。"把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一個人扔在陌生之地,沒有人照顧--沃特森夫婦根本不是合適的監護人--于心何安?你要是這麼幹,我一定報告你的主人,報告船業協會,報告任何我能想起來的人!德拉蒙德小姐必須留在船上。"

  霍萊迪太太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閃著憤怒的光。別人聽了也都嘟囔著表示同意。馬庫斯船長明白,他這次被打敗了。

  "如果這個姑娘留在船上,"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決不能和我的船員接觸。也不能和任何一位男乘客--不管是結過婚的,還是單身漢,喝醉酒的,還是清醒的--有任何來往。必須把她關在自個兒的艙房裡,吃飯也不能出來。"

  "就好像她是囚犯?"霍萊迪太太問道。"這樣做也太可恥了!她總得呼吸新鮮空氣,總得活動活動。"

  "如果她想呼吸新鮮空氣,可以打開舷窗;想活動,可以原地跳,夫人。我是這條船的主人,我的話就是法律。奧羅拉號不能發生任何淫亂之事。"

  就這樣,這次漫長航行的最後五個星期,伊麗莎白都是在她那間小小的艙房裡度過的。幸虧有霍萊迪太太匆匆忙忙上岸、從開普敦惟一一家英文書店裡買來的幾本書和雜誌陪伴。馬庫斯船長做出的惟一的讓步是,每天晚上天黑之後,霍萊迪太太可以陪伊麗莎白到甲板上轉兩圈兒。即使這樣,他還在後面遠遠跟著,一看見有水手走過來就大聲呵斥,不准靠近。

  "就像一條看家狗。"伊麗莎白咯咯咯地笑著說。

  儘管處於"監禁"之中,沃特森夫婦下船之後,伊麗莎白又振作起精神。她知道,父親和默裡牧師一定都同意馬庫斯的做法,所以對船長此舉表示理解。而且自己有一方天地,也是件好事。事實上,這間艙房比她家裡那間小屋還大。她那間小屋,除了上床睡覺的時候,父親不准許她隨便進去。踮起腳尖兒,她能看見舷窗外面一望無際、波濤洶湧的大海。夜晚在甲板上散步的時候,聽得見船頭破浪發出的嘩嘩啦啦的響聲。

  霍萊迪太太是一位自由民的遺孀。丈夫生前在悉尼開了個專賣店,發了點小財。不管是緞帶還是紐扣,緊身胸衣的飾帶還是鯨魚骨裝飾物,長襪還是手套,悉尼人都願意去霍萊迪的服飾用品商店買。

  "瓦爾特死後,我巴不得立刻回家。"她對伊麗莎白說,歎了口氣。"可是家已經不再是我期望中的那個樣子。說來真怪,這些年,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原來只是想像中虛構的事物。儘管自己渾然不覺,實際上我已經變成澳大利亞人。伍爾弗漢普頓①煙囪林立,到處是堆積如山的礦渣。你能相信嗎?我有時候竟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在英國,我想念兒女,想念孫兒孫女,想念那個地方。我們都希望,就像上帝按照他的樣子創造人類一樣,英國能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澳大利亞。但是它並沒有做到這一點。澳大利亞是一塊全然不同的土地。"

  "新南威爾士呢?也是陌生之地嗎?"伊麗莎白問。

  "嚴格地說,是。但是這塊大陸被叫作澳大利亞已經很長時間了。不管他們是維多利亞人還是新南威爾士人,或者昆士蘭人,大家都管自己叫澳大利亞人。我的孩子們當然也都是澳大利亞人。"

  她們談話的時候,經常提到亞歷山大·金羅斯。可惜霍萊迪太太對他一無所知。

  "我離開悉尼已經四年了。也許他是我不在期間來的。此外,如果他是單身漢,也不會在社交場合出現,只有同事認識他。不過,我敢擔保,"霍萊迪太太繼續和顏悅色地說,"他一定是個無可挑剔的人。否則,他怎麼會從老家找個堂妹結婚呢?無賴惡棍是不想結婚的,親愛的。尤其在金礦。"她撇了撇嘴,抽了抽鼻子。"金礦是個藏汙納垢之地,不規矩的女人多的是。"她頗為優雅地咳嗽了幾聲。"但願,伊麗莎白,你對婚姻的責任不是一無所知。"

  "哦,知道,"伊麗莎白平靜地說,"我的嫂子瑪麗告訴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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