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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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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這倒是像《聖經》那樣一點不假。」 西布蘭特:「媽,你怎麼知道呢?」 科內利斯:「啼!啼!啼!」 伊萊:「別說話,你們這些傢伙真靜不下心來,讓我聽我兒子講吧。他比你們聰明,也比他同歲數的人更聰明。」 「『你這是搞什麼名堂?』他說道,不過還是向我讓了步。很快我收集了他三個小調。不過我不願意讓庫爾·德·紮特知道我在動什麼腦筋。俗話說:『別讓傻瓜和小娃娃看你未完成的作品。』這時已經天黑,附近就是一個小城鎮,我們各人去歇各人的客店,因為我的主人不肯在天明以前卸下他的破爛衣裳和膿瘡,而我也不肯和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叫化子同住一個客店。我們商定天一亮就在路上碰頭。以後我們繼續分開住宿,經常是在住宿的城鎮外面晚上分手,早上碰頭。一天,我半夜裡醒來,思緒聯翩,不覺萌生出一些好的念頭,心靈頓時感到一片光明。我想起我的瑪格麗特曾反對我拿市長的錢袋。你說:『不管你怎樣對它進行粉飾,終歸還是盜竊。』但我硬要自作聰明。現在好了,我等於是把盜來的東西又讓別人從我手上盜走了。怎麼來的怎麼去。所以我說:『上帝不是殘酷,而是公正。』我許了一個願,只要將來有可能,我願分文不差地把錢賠給市長。第二天早上出發時,我雖然還是感到憂愁,心裡卻充滿了希望。如今錢袋不在了,我反而覺得輕鬆一些。我的主人拄著拐杖站在城門口。我對他說,我很希望他是另外一副裝束。他說:『當叫化子,就別挑三揀四了。』不過很快他就叫我給他鬆綁,因為他很難受。他感到頭發暈。我告訴他,像他這樣強行扭曲自己天然的形體,很難說是健康的做法。他什麼也沒回答,只是把手放在腦袋上,顯得很害怕的樣子。他很快就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像個球似的滾在地上,全身抽搐得很厲害。我感到恐慌,不知如何是好。我跑過去拉他。但他越來越難受。只見他咬牙切齒,口吐白沫,忽然全身彎曲得像一把引在空中蹦了許多下。我給他驅邪,結果使他更難受。附近一條溝裡正好有水,水倒不怎麼清。我見這可憐的傢伙掙扎在死亡線上,便用帽子盛滿水,迅速地跑過來把水灑在他身上。誰知我的老闆竟當我的面大笑起來。『得了,蓬·貝克,憑你的良心說吧,我絲毫沒有忘記我的本行。』我握著濕淋淋的帽子站在一邊,怒目而視。『難道是裝的嗎?』『還能不是裝的?』他說道,『真的突然發病是最叫人可憐的。但比起我這一套來隻算得上小巫見大巫。藝術畢竟勝過自然。』『你看你鼻子還在消血。』我說道。『不錯,不錯。這只是我用根草戳了戳鼻孔。』『你嘴角還在起白沫。』『呵,只消一小點肥皂就能起一堆白沫。』說罷,他從嘴裡抽出豆子大小的一個東西,『蓬·貝克,你真是福星高照。你應當感謝上帝把你帶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主人跟前。他每天都在給你上課。明天我們將學習庫爾·德·布瓦和其他科目,今天你得認我作魔鬼的王子。說實在的,魔鬼的王子也是一切善良人的王子。』這時他感到非常自豪,忘了昨天的怨氣,跟我大談乞丐。我原以為乞丐就是乞丐,沒有更多可說的。但他卻向我介紹了遍佈法國、德國和英國的足足三十種之多的遊行修士的名稱和特點。這神氣十足的傢伙竟把這三個王國稱做他統治下的三個省份。我想,他的寶座不外乎就是那囚禁小偷的足枷。我們來到下一個村莊,見村莊外面有人去吃飯的時候留下了一輛手推車。見到這輛車他便說道:『我將把我的身體捆成一團,讓你用這手推車推著我走。我的殘廢,再加上你把你可憐的老爹爹推著走的孝心,准能把那些鄉巴佬敲詐個夠。』我當下表示拒絕。我說我願為他幹活,但不願參與他的乞討。『難道推個叫化子不算幹活嗎?』他說道,『把那塊髒石頭也扔進來吧。且慢,我要把它再弄髒一點,並發誓說這是聖墓上掉下的一塊石頭,而你是從耶路撒冷把我和石頭用車子推來的。』我說:『推一對冒牌貨,一個石頭做的,一個人肉做的,固然算得上幹活,而且是艱苦的活,但算不上誠實的活。這簡直是玩弄你所說的魔鬼的尾巴。主人,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要是下次你再打算勾引我幹騙人的勾當,你可別對我說什麼可憐的老爹了。你這樣做會使我想起我親爹的面孔。他是荷蘭最老實的人。真不幸,他和我鬧翻了。不過,儘管我得罪了他,我可永遠不想羞辱他。』親愛的瑪格麗特,聽到這騙子說『你可憐的老爹』,我真是心如刀絞。『好吧,』老闆陰鬱地說道,『算我做了一筆倒黴的生意。』這時,他忽然看見道旁有一棵樹。『你去讀給我聽聽那樹上寫的什麼。』我走去一看,見樹上什麼也沒有,只是畫著一個長方形的輪廓。我如實地告訴了他。『對你這修士的知識暫時就考這麼多。』他說道。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後,他又叫我去認牆壁上畫的一個東西。上面只不過是個用小刀或釘子刻的圓圈,圓圈當中有兩個小點。我又如實地告訴了他。他說道:『蓬·貝克,那方塊是個警告。是某個好心的圖魯昂德遊行修士往西去穿過村莊時留下的,意思是有危險。那中間有兩點的圓圈是我們這個行道的另一個弟兄畫的,意思是說,那畫的人,不管是洛林·塔拉普、特裡布勒,還是卡丹·庫爾·德·布瓦或別的某個人,在這兒乞討的時候挨過揍,並在斯特拉賓監獄蹲了兩個月。』他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至於說到書籍,那你們的都只能算是裝在包包、裡的可鄙的小書。我的書只有三本:法國,英國,德國。它們都是用一種語言寫的,好讓我的弟兄們和各國的人民都看得懂。這個才是我所謂的學問。既然這兒的人要鞭打和監禁有膿瘡和殘疾的叫化子,我得到我的化裝室去一下。』說罷他就沖到一個籬笆後面,不一會就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地走了回來。穿過村莊以後,我在一個足枷上坐了下來。正當那剃頭匠的徒弟在一塊大石頭上磨剃刀時,害怕大城市的我則對著這小小的村莊彈起我的索特裡琴。我把琴定好音,用兩個木制的琴撥靈巧而敏捷地上上下下撥動著琴弦,接著,仿效我聽到該國行吟詩人唱過的那樣,大聲而響亮地唱道: 「誰想獲得知識,誰就來聽我的故事。』反正唱的都是一些廢話。男男女女的村民很快聚集在我的周圍。這時我停止唱歌,在索特裡琴的伴奏下吟誦了一段取自《聖徒行傳》的快樂的短故事。這《聖徒行傳》是我據以杜撰愉快故事的一個手冊。唱完以後,我馬上又彈起來,並在索特裡琴的伴奏下打口哨哼了一個庫爾·德·紮特的魔鬼小調。你知道,上帝給了我一個無論在音域或音調上都少有的打口哨的本領。我明快而響亮地打著口哨,哼著快活的曲調,並在快速的時候徐徐地撥弄琴弦,徐緩的時候則跳躍式地撥弄琴弦,有時甚至停下來,像雲雀在空中撲動翅膀那樣在一個音符上顫動。村民們一個個都像要把我吞掉似的如醉如癡地聽我彈唱。我轉過頭來一瞧,只見我的主人要錢心切,手心發癢,已把帽子扔在地上;銅板在一個勁地往帽子裡面拋。我認為,光打打口哨就把窮人口袋裡的麵包騙出來,是很不道德的事。於是我停止彈唱,打算走開。但我發現我並不能利落地馬上走掉,因為男人和女人都摟著我拚命地親嘴,儘管他們滿嘴的大蒜味。『你瞧,主人。我認為這是把魔鬼劈成兩半,而保留其潔白的一半。』他說,『蓬·貝克,我真是做了一筆好生意。』接著他對我說,他要到聖地去一趟,要我留在原地別動。我留了下來。只見他跳過一條溝,往教堂公墓走去。教堂執事正在挖一個墓穴。我的主人和他閒聊了一陣之後,便帶著一個指關節骨回來。不過,當時我還摸不著頭腦,為什麼他要把墓地稱為聖地,只是飯後才把事情搞清楚。當時,我正在給一個小客店的紋章上油彩,他乖乖地坐在我旁邊,不聲不響地拿著那骨頭又是削又是銼,還不停地用紙擦光。我對他說,誠實的工作豈不也很有味道嗎?『像雨水一樣的味道。』他嘲笑道。『你在幹什麼?』『在做一對骰子。剩下的骨頭將用來做一個聖安東尼的拇指骨和聖馬丁的小指骨來騙騙虔誠的信徒。』真是個無賴!親愛的瑪格麗特,你可以看到,在前往萊茵河的途中我們的生活是怎麼過的。倚仗著那兩個我最不重視、最不賴以為生的技藝,每到一處我都受到人們的歡迎。如今我已窮得不必再害怕什麼強盜了。但掙來的錢也能使主僕二人在路上維持生活。晚上,我經常給某個旅店老闆或老闆娘畫張像,因此離開旅店時反而更富了一點。當然這只是少數人才有的幸運。但我的老闆卻很瞧不起這種平靜的生活方式。他說:『我喜歡生活有變化起伏。』說實在的,他倒是不缺乏變化起伏。他可以在一天之內比我花三天工夫掙的還多。但碰上一個倒黴的日子,按他自己的話說,那就簡直是成天遭到雨點般的拳打腳踢,而不是接到雨點般扔來的錢幣。但即使這樣,他還是瞧不起我,說我的思想機械得可憐,並且蔑視我的藝術,而吹捧自己化裝的藝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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