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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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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這冷酷的拒絕,溫柔的曼儂歎了口氣,絕望地合起她的手掌。丹尼斯告訴她用不著著急。有的是低賤一等的丘八,他們不會對這樣一樁生意表現出任何猶豫。這只不過是錢的問題。如果她能搞到兩個金安琪兒,他可以找兩個當兵的來幹白鹿旅店的這件髒事。 這並不是一個十分令人愉快的建議。不過,考慮到當兵的都是些候鳥,今晚在這兒喝喝酒,明天說不定就會在那兒被敲破腦袋,於是她悄悄說道:「你把他們找出來見我吧。但請你告訴他們,這是替我一個朋友幹的,別讓他們以為是替我幹的。不然,我會羞得鑽進地裡去的,因為情況已經不同了。」 丹尼斯找來了兩個當兵的。既然能輕而易舉地各賺一枚金幣,他們都樂意幹這個差事。他把他們送出去,輕蔑地打發了這樁差事,然後坐下來憂傷地尋思他失去的朋友。 曼儂和那兩個當兵的很快達成了一個總的協議。但是,那屍體取下來之後他們怎麼處理呢?她喃喃地說道:「這附近有——條河。」 「把它扔下河,對嗎?」 「別,別,別那麼殘忍!難道你們不能把它綁上個重的東西慢慢地——放進水裡去嗎?」 她一定是對這事進行過詳細的思考,因為她不是一個主意來得很快的女人。 除開交錢的時間以外,一切都很快談妥了。兩個穿鎧甲的急於想得到錢,要她預先付款。曼儂不肯答應。 怎麼,難道她懷疑他們的信用嗎?那麼讓她跟他們一起去,或者在遠處瞧好了。 「我去瞧?」曼儂害怕地說道,「我寧可死也不去瞧你們幹這個事。」 「但你還是要叫別人幹。」 「是這樣,因為這對我太有必要。情況畢竟不同了。」 她也已經忘了自己對丹尼斯的囑咐。 一個小時之後,那情郎兼匪徒的毛蟲般卑微生命的可憎殘跡便不再干擾體面的旅店主婦的社交生活,而往事的嚴峻眼睛也不再對白母鹿的享受投以惡意的目光了。 總的說來,曼儂給店主做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妻子,一隻頂呱呱的看家狗,並且比誰都活得更久。 她派去的兩個兵,在以中世紀的坦率執行了「送別舊歡」的任務回來時,吃了一大驚。他們看到市場上黑壓壓的一片人群,而一個小時以前還是空蕩蕩的。他們感到良心的鞭答。這准是干預死人的結果。然而,兩人中膽子較大的那個看到天很暗,便鼓起勇氣一個人向前偷偷走過去,悄悄地混在一群人當中。他很快回到他的夥伴跟著,以一種不完全合理的責備口吻說道: 「你真是個天生的傻瓜,這只不過是神靈顯聖。」 第四十二章 教堂牆上出現的火紅的大字顯得確實驚訝地提出質問,為什麼在這困難時期不給公爵做彌撒。很多人都看到了神靈顯聖。現在神兆雖然已逐漸消失,但仍然使許多人瞠目結舌地站著觀望。事情的結果是促使市政府在對世俗的君主表示忠心方面不甘落後于天使的神助,慷慨解囊為公爵做彌撒。這樣一來,我們的那位老朋友,神父先生,便賺得了不少硬幣,而對錢這東西他可是極感興趣。要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本不會在神靈顯聖這樣一個平庸的現象上耽誤讀者的時間。 丹尼斯要求歸還他的武器。「幹嗎要既破碎我的心又淩辱我呢?」 「那麼,你憑著你劍上的十字發誓,直到叛亂平息為止絕不離開『雜種』的部隊。」丹尼斯只好屈從於客觀需要,一連發了三串連珠炮似的賭咒話,總算重新獲得了他的武器和自由。 部隊在三魚旅店歇了下來。一看到丹尼斯,馬莉昂便叫了起來:「我真不走運,哪想到還會再見到你?!」看到他很憂傷,同時這粗魯的玩笑使他感到難過,而不是使他高興,她便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對事情的看法很樂觀。傑勒德長得那麼俊,人又那麼規矩,不可能會遭遇不幸。女人總是會護衛他的。再說,他的境況顯然要麼是好,要麼是壞。前一種情況指的是,他也許會碰到某個去羅馬的好伴;後一種情況指的是他也許會回荷蘭,很可能會趕在他朋友之前到家,「因為,根據各方面的傳說,你們在弗蘭德有點仗要打」。隨後,她把他的金幣還給他。儘管他一再勸她收下一枚,她還是堅決拒絕了。丹尼斯對她提出的論點有些信服,因為她和他都具有同樣的願望。此外,看到她這麼誠實,他的情緒也不禁有所好轉,從而使他對造成他朋友獨自流浪的這個世界的看法有所改善。 步兵已經三兩成群地上路,懶洋洋地向弗蘭德走去。他們當中有許多人不名一文,全靠知事下令旅店老闆供給他們食宿,才能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 勃艮第的安東尼追趕上了許多步兵,把他們集合在自己的旗幟下;當他進入弗蘭德的時候,已經是一支六百人的隊伍的首領。在越過邊界的時候,他與他的兄弟鮑爾德溫及其人馬、裝備、給養匯合。他組織好他的全部兵力,以戰鬥的姿態行軍。他們通過了好幾個城市,不但毫無阻礙,而且大受鼓掌歡迎。這一忠誠的表現引起了並不十分可喜的議論。 「這叛亂是個騙局。」一個自命為丹尼斯的同伴、名叫塞門的士兵氣衝衝地說道。 丹尼斯什麼也沒說,但對聖馬爾斯賭了個咒:倘若使得他失去傑勒德的這個叛亂證明不是什麼叛亂,他將射死勃艮第的安東尼作為報復。 那天下午,他們行到一個地方,看到一座牢固設防的城市。在這一小股軍隊當中傳開了一陣耳語,說這是個叛亂地區。 當他們走近到可以看得清對方的地方時,城門打開了,兩側的棱堡僅各有一個衛兵守衛。這支前進的部隊便約略打亂了隊形,無所顧忌地繼續往前走。 等他們走到只隔一浪遠的地方時,橫跨護城河的吊橋便咯吱作響地緩緩豎起,直到垂直地靠在城堡的牆上。一當這吊橋進入作戰姿態,城門的鐵欄便嘎嘎地落了下來,同時從棱堡和中堤伸出了一根根長矛和十字弩。 「雜種」的前沿隊列頓時響起了嚴峻的嗡嗡聲,很快就蔓延到後衛。 「停!」他喊道。命令傳下隊列,他們立即停止行進。「傳令官快去城門通報!」一個使者策馬奔出隊列,在離城門二十碼的地方停住,舉起四周垂著傳令官旗布的軍號,吹起召降號。一個身穿黃銅鋁甲的高個子出現在城門上。他和傳令官交換了幾句火氣大的話;這些話雖然聽不見,但含義是清楚的,因為傳令官對著城牆只吹了一個尖銳而具威脅性的號音,便臉上殺氣騰騰地奔跑回來。「雜種」從隊列裡走出來迎他。他們碰頭還不到兩秒鐘,他就掉轉鞍頭喊道:「工兵到前面來!」馬上人們把籬笆掀倒;部隊進入陣地,在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紮營。騎馬的軍官隨即奔赴東、西、南各方的友好城市,去徵集石弩、柵欄、擋箭板、生牛皮、焦油桶。木匠、給養以及一切攻城用的物資。 這光明的前景大大地鼓舞了一個垂頭喪氣的兵士。一聽到鐵門鏗鏘落下的聲音,他便眼睛發亮,額角發紅。當傳令官眼中充滿殺氣奔回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出要打仗,於是許多天來第一次喊道:「大夥鼓起勇氣,魔鬼嗚呼了!」 要是那位偉大的鬥士聽見的話,他會如何獰笑! 攻城者在距城牆一浪遠的地方紮營,並開始築路。他們把梭標手留在帳篷裡,作為攻城時的後備力量,而把坑道兵、工兵、石弩手、弓弩手送上前去。他們填平護城河,挖坑道,或給城牆打開缺口,來著手攻城的準備。由於許多事得在長箭短矢、石頭和小石塊的密集火力下進行,上述的軍事藝術家們就需要有一百隻眼睛般的敏銳,並要求高度的警惕,以及一定的個人機智勇敢和技巧來配合行動。所有這些都使得攻城變成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當然是對旁觀者而言。 他們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滾動的擋箭板掩護木工前進,以便在護城河邊上造一個又高又堅固的柵壁。這當中死了些人,但並不多,因為一支強壯的弓弩手隊伍,包括丹尼斯在內,都把他們的擋箭板推上來,越過工匠的頭頂射殺敢於把他們的鼻子露出來的被圍者,並對準城牆上控制著木工幹活的具體場地的射擊孔、箭隙或其他孔穴不停地射箭。在他們密集火力的掩護下,這些木工很快就建起了一道高高的柵壁,擋住了城牆開口處射進來的普通箭矢對他們的襲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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