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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那院長的手臂忽然像風車似的旋轉起來,龐大的身軀也狂亂地抽動著。他拖著胳膊奔向門口,一邊扭著手腕,差點把它們摔脫。

  「他還會跑掉,」丹尼斯說,「拿刀來,再捅他一下!」

  他們抽出冒氣的鋼刀,但還沒來得及捅,只見那院長跳起足有五英尺高,然後跌了下去,「喀嚓」一聲撞破了樓下的門,就像帶著一張紙似的拖著門跑了一段距離。火把耀眼的光芒通過門洞突然照到了樓上驚呆的面孔上,使得他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餘下的強盜一聽到告警就向後門沖去,但被一個強壯的守衛擋住了,只好奔回廚房。這時,恰好鎖被撞出鎖孔,六七個穿著鎧甲的弓箭手沖著他們撲了過來。絕望之餘,他們抽出刀和這些人對著幹。

  但雙方還沒來得及幹上一個回合,他們後面的樓梯門就被沉重地一撞,掉進了人群中。隨著那門掉下來的是院長的軀體。他們還以為什麼超人的手把它拋下來的哩。人們看見那院長胸前背後冒著兩股急速的鮮血,全身抖動,但已停止了呼吸。

  幾個驚恐萬狀的強盜馬上下跪求饒。弓箭手把他們綁了起來。而上面那兩個得救的人卻雕像般站著不動,手裡握著在紅色火把的照耀下正滴著血的鋼刀,還在準備他們的頑敵就像他剛才忽然神奇地消逝那樣又忽然反撲過來。

  第三十四章

  「好漢們在哪兒?」

  「我們在這兒。上帝祝福你們!上帝祝福你們!」

  人們湧上樓梯,六隻堅實而友好的手伸了出來,熱情地抱住他們。「你們救了我們的命,夥計們,」丹尼斯叫道,「今晚你們救了我們的命。」

  這得救的兩個人看到了一個驚奇的場面:滿屋子都是耀眼的火炬、弓箭手明晃晃的鎧甲、曬黑的臉孔、被捆的強盜蒼白的面頰以及勇士們任其躺在血泊中繼續淌血的巨人。

  傑勒德走過弓箭手們的身旁,目光炯炯地和他們一一握手。他們都和他親吻,他也吻他們作為回禮。他對一個年紀和他相當,長得很英俊的弓箭手說:「求你,好當兵的,守護我一下,我感到一種異常的睡意。我睡著的時候,別讓人割我的喉嚨——請看在憐憫的分上。」

  弓箭手笑著答應了,因為他想傑勒德是說著玩的。但傑勒德片刻工夫就合上眼皮,沉沉地入睡了。

  丹尼斯對此也感到驚奇,不過他不去管它,因為這適合他當前的打算。兩個弓箭手正在檢查那院長的屍體,用腳把它翻了半個身,問道:「你們兩個是誰把這麼一個龐大的惡棍從樓上扔下來的?我們很想學學他的這個武藝。」

  丹尼斯起先表示不值一提。但他不敢吹牛,因為他想那年輕的流浪漢會打斷他,說「是上帝之手,而非凡人之力」等等一類的廢話來出他的洋相。然而此刻,他看到傑勒德正在酣睡,便忽然對所問之事提供了如下的回答:「是這樣的,夥計們,我把刀捅進這傢伙,一直捅到了刀把子,但他們又擁上一兩個來對付我。我得拔出刀,否則就完蛋。於是我往他肚子上一踩,再用手一拉,一隻腳一踢,就送他上了天!他死在半空中,而他的臭肉一定在你們當中不客氣地打滾。我敢打賭,你們嚇得跳了起來。這些區區小事都過去了,還扯它幹什麼?讓我們喝吧,夥計們,喝吧。」

  弓箭手們說,在沒有酒的地方講「讓我們喝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那麼容易了。

  「不,我會馬上給你們找酒來。我的鼻子具有很快聞出酒的天賦。你們跟我走,我跟我的鼻子走。帶上火把!」說罷他們走出那間房子,找到一截臺階後,便走下去,來到一個低而潮濕的大地窖。

  地窖裡的氣味又問又濕。牆壁上到處都佈滿了蜘蛛網般的東西,但實際上是潮濕的石頭滲出的硝石形成的結晶。

  「啊!好一股黴味,」丹尼斯說道,「即使這種地方也會藏著好酒。把你們的火把拿過來。見鬼!那角落裡是什麼?一堆破布?不,是個人。」

  他們拿著火把圍攏過來一看。嘿!原來是個人蹲在一堆東西上面,臉色灰白,在打哆嗦。

  「嘿,這就是店老闆嘛!」丹尼斯說道。

  「起來,膽小鬼!」一個弓箭手喊道。

  「喂,夥計,強盜都給捆起來了。我們這些捆他們的都渴得很。起來,帶我們去取你的酒。我看不出這兒有酒瓶。」

  「什麼?歹徒都被捆起來了嗎?」蒼白的店老闆口吃地說道,「好消息。要——酒嗎?好漢們,我會給你們酒喝的。」

  他雙膝晃晃蕩蕩地站了起來,主動帶他們去酒窖。丹尼斯插嘴說:「你們都被蒙在鼓裡了,他和強盜是勾結在一起的。」

  「哎呀,好當兵的,我和那些萬惡的強盜勾結在一起?這說得過去嗎?」

  「反正那姑娘就是這麼說的。」

  「姑娘!哪個姑娘?哦!那個奸女人!我得狠狠地詛咒她。」

  「好吧,」另一個弓箭手插嘴說道,「那姑娘不在這兒,她到知事那兒去了。既然如此,那就讓公民們裁決,看這膽小鬼有罪沒罪吧。因為我們不是當場抓到他的,先讓他把酒拿來好了。」

  「等一等,」丹尼斯精明地說道,「他幹嗎要咒駡那姑娘呢?他應當像我們一樣祝福她才是呀。」

  「唉,先生!」店老闆說道,「我靠的是我的好名聲。我當你面咒駡她,是因為你說她講了我的謊話。」

  「哼,我相信你是一個賊。有哪個賊不會擺出一副偽善的面孔當面撒謊呢?所以我說,夥計們,把他看起來。一個囚徒不捆起來的話也可以取酒嘛。」

  店老闆沒提出異議。相反,他說他很願意帶他們到他存有少量酒的地方去,並希望他們會付給他酒錢,因為這兩個月他該付房租了。

  弓箭手們對他們所想像的這一憨氣的表現嚴肅地笑了笑。其中一個把一隻手輕而牢地擱在他肩上,另一個則拿著火把領路。

  他們正走到一道門坎時,丹尼斯叫道:「站住!」

  「幹嗎站住?」

  「牆角裡有酒瓶。把火把拿過來。」

  拿火把的走到他跟前。他把刀鞘解了下來,正在用它檢查那店老闆剛蹲過的那堆東西。

  「不對,不對,」店老闆叫道,「酒在另一個酒窖裡。那兒什麼也沒有。」

  「這個『什麼也沒有』倒是挺硬挺硬的。」丹尼斯說道,一邊用手從那堆破爛中掏了個東西出來。

  原來是根骨頭。

  丹尼斯把它扔在地上,聽到一聲空洞的響聲。

  「那兒只不過是店裡堆的骨頭。」店老闆說道。

  「剛才你還說什麼也沒有。我們找到點東西了,你就說只是根骨頭。這又是一根。哼,瞧瞧這一根吧,夥計,你也來瞧瞧。把那狡猾的惡棍帶過來。」

  那拿著火把、名叫菲利普的弓箭手把骨頭拿到亮光底下翻來覆去地看著。

  「怎麼樣?」丹尼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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