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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丹尼斯又彈響指頭對皇帝陛下表示輕蔑,並繼續往前走。

  傑勒德遺憾地看著這無益的啞劇表演,一當他們翻過小山的坡頂之後,便說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我們必須以跑步代替慢走奔往勃艮第。」說著兩人便跑了起來,一氣跑了大半個裡格才停下。

  丹尼斯跑得喘不過氣,問傑勒德他發燒的病跑到哪兒去了「我開始為你病好感到十分惋惜。」他冷冷地講道。

  「我想,我是把病扔進了萊茵河。」傑勒德回答道。

  他們很快來到一個小小的村莊。丹尼斯買了一大塊麵包和一大瓶萊茵白酒。「因為,」他說,「我們得睡在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裡。如果我們歇店,准會在床上被抓住。」當然,這不過是老兵身上一點普通的警惕性。

  在當時那個時代,搜捕違法者,特別是屬￿平民階層的違法者的法網是非常嚴密的。不過公眾提供的合作幾乎等於零,至少在歐洲大陸情況如此。關於旅客的往來情況,店主們到處都受到嚴格的監督。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對旅客的行為所負的責任看來甚至超過他們對旅客的疾苦所負的責任。

  太陽下山了,兩個朋友都感到高興。在星光下(如果我的記憶不錯的話,月亮要到早晨三點才會升起)長途跋涉之後,他們愉快地來到屬￿不遠處的一戶人家的穀場。他們最近打了好些大麥,在打麥場一邊堆的草和另一邊堆的沒打過的麥子幾乎一般高。

  「這兒有兩張頂呱呱的床。」丹尼斯說道,「我們躺哪張床好,麥子床呢,還是麥草床?」

  「讓我們躺麥草床吧。」傑勒德說道。

  他們坐在麥草堆上,吃著黑麵包,喝著酒。然後,丹尼斯用草把他的朋友蓋起來,草堆得高高的,只給他留下一個出氣孔。「人們說,潮濕對發燒的人是要命的。不過,我要把濕氣弄得暖和一些。」

  傑勒德要他放心。「萊茵河的這幾滴水不可能使我著涼。我現在感到體內有足夠的熱量燒焦一個狗窩,或者,要是我在一片雲彩裡的話,把雲裡的水燒開。」說完這句俏皮話之後,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覺,也許真可以說是「掉進了睡多」。

  丹尼斯睜著眼睛只躺了一會兒,便聽到了使得他把身子蜷伏得更緊的某種動靜。從杜塞爾多夫的方向傳來了馬蹄聲。當馬蹄伴隨著十五世紀人們所熟悉和瞭解的,但現時在歐洲已像印第安人的喊殺聲一樣變得陌生了的嚎叫「得得」跑過的時候,穀倉都在震動。

  丹尼斯在他躺著的麥堆上發抖。

  傑勒德酣睡得像個陀螺。

  這一切都像陣風似的刮了過去,馬隊和呼嘯聲消失在遠方。

  那勇敢的士兵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地吹了陣口哨,便合上他的眼睛,作為第二號陀螺酣然睡去。

  早晨,他坐了起來,想伸出手去搖醒傑勒德。他的手落在那年輕人的額頭上,發覺它完全濕了。既然充當他的臨時護士,自然不忍心把他叫醒。「打斷一個病人的睡眠,或止住他的汗是要不得的。」他說道。

  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之後,他感到餓得受不了了,於是回轉身來,為了自我保存,重新睡上一覺。

  可憐的丘八,在他艱苦的一生中經常被迫採用這一權宜之計。正午時,他被動彈起來的傑勒德弄醒,看到他已經坐了起來,麥草像糞堆一樣在他周圍冒氣。這是動物體溫對抗潮濕的結果。傑勒德喊他「懶鬼」,他只是默默地露著牙齒微笑。

  他們開始出發。丹尼斯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弓弩讓傑勒德拿著,爬上路邊一棵很高的樹。「到下一個村的的路很安全。」他說道。兩人便向前走去。

  快進村的時候,丹尼斯停了下來,突然問傑勒德感覺怎樣。

  「怎麼!難道你看不見嗎?我感覺羅馬就像那個村落一樣近在眼前。」

  「小夥子呀,你的身體呢?你的皮膚呢?」

  「不冷也不熱,昨天是一陣冷一陣熱。但現在還纏著我的是這只討厭的腿。」

  「這可是大大的不幸,我的許多朋友從來沒感到過這種困難。」

  「唉!又來了,癢得不可開交。」

  「倒黴的年輕人,」丹尼斯認真地說道,「你的毛病總的說來是燒退了,傷口也正在癒合。既然如此,」他疼愛地說道,「那麼我要告訴你一個要不然我不會告訴你的消息。」

  「什麼消息?」傑勒德眼裡閃耀著好奇的光芒問道。

  「正在通緝我們,而且是由輕騎兵來執行通緝令。」

  「啊!」

  第二十九章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傑勒德感到一陣眩暈,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接著他憤怒地咬緊牙齒。稍有勇氣的人都會有野豬一樣的表現,大概困為野豬並不是蠢驢。在看到優勢力量時,野獵也會躲開:但如果你跟蹤它太緊,太長久,總之,如果你使它煩了,它就會猛地轉過身來,朝一大堆獵人撲過去,說不定還會把你撞翻。這時的傑勒德正牙關緊閉,露出打算決一死戰的神情。但他馬上就臉色一沉,惋惜地說道:「我的斧子掉在萊茵河裡了。」

  他們在一起商量。「謹慎」叫他們避開村莊,「饑餓」卻說「該購買食物」。

  「饑餓」最雄辯,而「謹慎」則最有說服力。最後,他們決定從田野上抄過去。

  他們在一個草垛跟前停下來,借用它兩捆草,把草拿進一條不會被人看見的幹溝渠裡。兩人躺著草上,周圍盡是尊麻。

  他們輪流沖出去,帶著蘿蔔回來。就這樣,一邊隱蔽,一邊啃蘿蔔,一直消磨到傍晚。

  他們很快又哆嗦著爬了出來。外面又黑又下著雨,他們從村莊的另一邊上了路。

  這是一個陰沉的夜晚。一片漆黑,風吹得很厲害。他們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但別人也看不見他們,聽不見他們。就我所知,他們是從搜捕他們的敵人旁邊像鬼魂一樣溜過去的。這些敵人幾乎已被他們拋在腦後,因為他們眼下所感到的是對黑暗的暴風雨之夜產生的不由自主的恐怖。在這漆黑的夜晚,他們艱難地行進,仿佛是在黑色的大理石中摸索著劈開一條道路。當月亮出來的時候,他們距離杜塞爾多夫已經有好些裡格的路了。但他們還是艱難地邁著步子往前走。不久,他們來到一個大建築物跟前。

  「別怕!」丹尼斯喊道,「我想我認得這個修院,是的,就是它。我們來到了朱利厄斯。這裡,科隆已經無權過問了。」

  很快,他們就安全地置身于修院的圍牆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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