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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顯出有些不屑的神氣,以此來掩蓋自己的出乎意料。

  ——他們是為了自己的不近人情和殘忍。他們啊,可不是什麼生態學家!他們只追求個人利益;對於地球,他們才不管呢。他們要動物這樣那樣,並不在它們身上設想我們的思鄉病和偏見。

  談到這個,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我像背課文那樣……十分自如,他們可以再問下去,答覆是現成的。

  另一個傢伙發言了。他個兒矮小,好挑剔,但人長得倒蠻帥氣,未加精心梳理的金色頭髮,這是個天使。

  ——在這種純粹的動物大集會的慶祝裡,難道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一點也沒有!動物就是動物,百分之百的獸類,我不注入任何抒情成分。

  ——您還是得倚仗殘酷……

  ——的確,我喜歡暴力。

  這句話是個關鍵。這是個導火索,我這時是在把自己的命運當賭注,我打出了主牌黑桃皇后。

  ——我們談到了要害……您很明白!

  ——世界到處在使用暴力,我有什麼法子呢?

  那個淺色頭髮的傢伙反駁道:

  ——不必再添枝加葉了,我們知道下文是什麼……

  ——創造必須使用暴力,沒有暴力,什麼也達不到,這是個死理。

  現在他低聲咕噥:

  ——危險……危險……

  這個暴力問題使他們感興趣。他們想把我當成罪人,繼續向我這麼個面部毫無表情、冷冰冰的姑娘,一個身穿深色服裝、雅致而嚴肅的姑娘提出問題。

  ——您對紐約的兇殺案怎麼看?

  我知道!我明白!必須採用轉彎抹角的辦法,必須往後撤,放溫和些,這是商量決定好的。不要釘死在暴力這個問題上,這我明白。但我就是我,我要越出M和勒普蒂規定的範圍,我要裝出自己不知道這一點,我假裝出錯。

  ——我對此沒有什麼看法。這不該由我用自己的先知去判斷。

  那個臉盤長得很美的姑娘又回到剛才的話頭。

  ——有三人死亡。您指責……

  ——不用我去指責。這種做法太容易了,大家都可以指責。這毫無價值,我寧可保持沉默。

  戴眼鏡穿黑襯衫的傢伙對我糾纏不清。

  ——我們知道您喜歡暴力!

  ——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是喜歡暴力,我是崇拜暴力。我16歲時就知道蘭博的格言:「文雅、科學、暴力」。這是個不可能逾越的綱領,是絕對,不是嗎?

  我把釘子全部釘進去了。呯!不留一點餘地。M和勒普蒂為之一驚,他們未曾預料到這句話:「我崇拜暴力」。他們白了我一眼。呂絲十分鎮靜,不可思議。她欣賞我,這我知道。她察覺了激勵我說此番話的緣由。璐則驚慌失措,坐立不安。他們在大廳裡無法大發雷霆,他們默不作聲!要是我向他們挑釁,讓他們忍無可忍就好了!這樣,他們就更能看出我是哪號人了。要是唱歌走調,戲諺地模仿,當個跑龍套的角色,就可以到處講粗話,不用顧忌別人說什麼。可我呢,語氣莊重文靜,不裝腔作勢,不使眼色,平靜地敘述我的事,像個胸有成竹的工人般地釘我的釘子。這樣威脅性很大。啊,他們端著架子!我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他們的腦袋瓜裡了。這印象在向上升,升到陰暗的天空……不管怎麼說,我引用的是蘭博的格言,這格言把他們的嘴封住了。

  走出會場時M訓斥我說:

  「你瘋啦,你撞到什麼鬼了?你太性急了!只要擺下疑陣,介紹一下預料的衝突就可以了,不能一下子把什麼都倒出來的。」

  勒普蒂則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在思考某些隱藏著的事情。一面也表示不贊成我的所作所為。我表面上非常激動地回答他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快要崩潰了。突然一切都使我惱火。這太困難了。我捅了馬蜂窩。」

  其實,我曾想一下子把魚鉤住。我覺得必須這麼幹,我對此十分有把握。簡直太棒了。

  「您實際上崇拜暴力,是不是?」勒普蒂不無譏諷地問我。

  「問題不在這兒。一切部讓我不知所措。我想要使自己激烈地反對他們!我憤怒時就不夠冷靜沉著了。」

  我本可以就暴力問題回敬他……暴力曾使我痛苦心碎,曾猛烈地推我,把我打翻在地,把我碾得粉碎。但就是暴力,我一再憶及的力量,將拯救我。可我噤口不語。我讓他們神經緊張。我張口結舌。哎呀,我有自己的弱點。

  第二天,自然是一片聲的抗議。報界、電臺、電視都提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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