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紅歌星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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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退出!」 璐站在我面前,尖聲地說道。聲音裡充滿渴望。她的後背映在一面大鏡子裡。她挺著腰,兩腿緊繃,黑色緊身褲明顯地勾勒出那臀部的結實線條。潞對我夢想的瑪阿的前途、對我的演出計劃以及宏偉目標都深信不疑。她對瑪阿很有信心,瑪阿已將她佔據。 「我支持你,支持她……我來為她設計服裝,為她化妝。我要塑造她,對此我很有信心。我瞭解她,我能感覺到,這是有形的。」 我有點懷疑璐這種歇斯底里的熱情。她說話時總是畫蛇添足。我不喜歡她說什麼「這是有形的」,這也太敏感、太露骨了。而實際上她的目標與我是一致的。我需要激情,於是我們一起去旁邊一家酒吧。我把計劃更明確地說給她聽。一個聖像屋,一塊紗,一首混有各種聲響包括各種器樂以及孔雀、巨獸、猴子等的叫聲的曲子,讓瑪阿的聲音生髮於這混沌之中……不必有一定的秩序,但仍要與背景樂有一種垂直的落差。不需要體現飽滿的生命力,而是要唱出一種偏斜,一種失落,一種古怪。她還得進一步訓練她那兩性的、令人不可思議的嗓音。這個嗓音及其假聲最終能使觀眾為之瘋狂。 璐已胸有成竹,我們將共同為此目標奮鬥。她已預想到那嗓音的效果,渾身神經質地顫動著,這是一種痙攣性的發洩痛苦的渴望,這種痙攣一陣一陣襲來,仿佛滾燙的熱浪。 我向她講了在阿努裡塔牧場所見到的動物,講了它們對瑪阿的深刻影響。璐想像著那些猛禽和巨蟒,她睜大眼睛,興奮地想像著混血的瑪阿與鷹和溫和而強壯的大蟒蛇在一起,想像著鷹如何在她頭頂盤旋。她突然說道: 「蟒蛇會叫人覺得有點兒假,異國情調太濃了!」 啊!我喜歡她這樣明確。當然不能要蟒蛇,這不可能。我的演出可不是一個集市。不過得找些別的動物,比如一隻斯裡蘭卡孔雀。錄像機的屏幕可以疊映並放大它的形象,尤其是那佈滿花紋的雀屏。並可以用擴音器擴大它那可怕的叫聲,一種絢爛中的醜陋,這正是我想表現的。一種美中不足,一種變了形的衰敗,另一種意義上的卓越。男最高音是關鍵,是這個奄奄一息的世紀的真諦。 璐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我認識一個人,他負責管理納爾榜地區的一個野生動物園。他那兒有許多動物,而且他認識一些同行,並與全世界各動物園有聯繫,我們可以跟瑪阿一起去他那兒瞧瞧。」 五天后我們來到離納爾榜20公里遠的一個大型海邊野生動物園。裡面有各種動物。烈日炙烤著白色的石灰岩。有些野獸在一個孤立的小島上打盹。一隻犀牛突然出現並停在我們的吉普車前,面對著我們,長長的犄角,具有史前動物的特徵。這是一個龐大的活化石,幾乎是白色的,渾身盔甲,笨重無比,又矮又壯,而且很固執,我們可不能與它結伴。 稍後,當我們接近猴子居住區時,動物園的負責人呂西安突然提到一個人的名字:阿爾羅……此人是一個靈長動物專家,既是個學者也是個業餘愛好者,一個十分精確的狂人。他發明了一些智力測驗,一些十分複雜的實驗,阿爾羅對狒狒尤其感興趣。動物園園長抬起胳膊,指向一隻通風的大籠子。 「這些是阿爾羅的狒狒,一共五隻。」 我們看見了這些動物,是一種很特別的狒狒,紅臉,上面有很鮮豔的藍色條紋……好像為戰爭或狂歡而塗了油彩,紋了身。狒狒們排成一排,坐在高處俯視著我們,居高臨下,就像一群斯芬克斯。我們四個站在籠子前,而狒狒們則一聲不吭,無動於衷,毫不畏懼。呂西安將五隻狒狒一一指給我們看。一隻雄性頭領大狒狒,一隻雌性頭領狒狒,兩隻小雌狒狒,一隻年輕的雄狒狒。我們與狒狒面對面,排成兩排。我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英國先生們!請抽籤!」這麼個對陣的格局真好笑。看來阿爾羅的這些狒狒一點也不可愛。它們根本不歡迎我們,像木雕泥塑的一般,輕蔑地斜睨著我們,不時輕輕翁一下鼻子,抬一下眼皮,或突然抖一下身子,用爪子抓撓抓撓,然後勉強地撅撅嘴,仿佛在說:「你們可以走了,沒什麼可看的。走開……」 阿爾羅來了。他面色蒼白,個子很高,頭髮金黃,給人一種透明的感覺,但渾身上下都顯出一種僵硬、固執和堅決。阿爾羅為金沙薩一家動物園在非洲捕捉了這些狒狒,他在那兒開始了他的研究、計算和試驗,後來金沙薩那家動物園破了產,就把狒狒轉賣給了呂西安這個地中海沿岸的動物園。阿爾羅也在這兒留下來,他只領最低的生活費用以照顧這些狒狒。 璐為這五隻狒狒著迷,尤其是兩隻雄狒狒那色彩鮮豔的紅腦袋和僵硬高聳的胸。從她的目光中,我看出她的瘋狂念頭:把狒狒們偷運走。這正是我們要找的動物,我們的圖騰,我們的標誌,瑪阿和五隻狒狒。 我們與呂西安和阿爾羅在一隻大鳥寵邊上共進午餐。顏色絢爛的鳥兒們嘰嘰喳喳,不時會有只鳥猛地從籠子一頭飛到另一頭,其餘的鳥兒驚跳著,尖叫著,引起一陣混亂,然後鳥兒們收起翅膀,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五顏六色的鳥兒們隱藏在樹葉中,互相窺探。 呂西安說到經費困難的問題。動物園抱怨遊客減少,清理獸籠和購買飼料都很費錢。璐趁機建議道: 「呂西安,我的建議聽起來也許有點瘋狂,我們想租你的五隻狒狒,希望阿爾羅也能一起去,這樣可以照顧和訓練它們。」 「可你們想用它們來做什麼呢?」呂西安吃驚地問。 「放心吧!不是去演馬戲,而是為了一場偉大的黃昏般的壯麗的演唱。」 「很好,黃昏般的,而且是壯麗的……可跟狒狒有什麼關係?」 「呂西安,你已聽過瑪阿的演唱了,我給你寄過一盤唱片。你不是很喜歡,認為很雄壯嗎?」 「不錯,聲音非常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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