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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馬蘭看清了目前的境況。我們已賣掉兩三萬盤唱片。這數目差強人意。我們個人的收入被減半。瑪阿只簽了個短期合同,所以只拿銷售額的4%。目前還不是她要高價的時候。馬蘭心有疑慮,覺得銷售曲線太平穩了,這似乎兆示著瑪阿的潛力很有限。

  「這太叫人費解,太抽象,根本引不起什麼轟動……」

  我氣憤地辯護說:

  「你說什麼都可以,就不能說這是抽象費解的!她的身體、她的叫喊都與抽象恰恰相反。」

  「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她的聲音是一種邊緣素質。事實就是如此!」

  「啊,這可不行!我可不能任你這樣胡說!決不!」

  「喂!我瞭解自己的工作……她也許很美,但太冷,太僵硬。她幾乎一動不動,的確像個外星人。沒人能與她產生共鳴,這會形成嚴重的阻礙!一次還過得去,但長久下去,會導致什麼?這是我的疑惑……她還要再叫第二聲或第三聲,在這基礎上作些改動,升八度還是降八度?但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沒有歌詞,只是些無法辨認的聲音,一些詞的幽靈,這是在自取滅亡。」

  我抓住馬蘭話中的關於辨認的理由,反駁道:

  「我不想將瑪阿的榮譽建立在能被簡單辨認的基礎上。而瑪阿令人著迷,那是另一回事。」

  「這就是為什麼一直行不通的原因,很快就會山窮水盡的。這兒缺的是生活,真正的生活。她無法深入公眾的心,無法激發他們的舉動和夢想……」

  馬蘭邊說邊用手畫了條曲線,以顯示公眾那迷宮一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態,他對這種心態有種直覺。他總是像酵母一般能將一團面發得恰到好處。他這假模式樣的造物主的形象可真氣死我下。

  「得了吧,請別用自己的夢想來冒充公眾的!」

  「就算你說得對。但從今天起,必須改改方式,發明些新的唱片,重新錄一盤專輯,由你安排一切!因為我們已賣到兩萬了,這已是極限了。下面銷售曲線該下降了,當然是慢慢的。咱們的慶祝就快結束了,而這次什麼轟動效應也沒造成。」

  「你該不是想讓公眾爭先恐後地用瑪阿的歌作伴奏來跳那夏日的慢步舞吧!這簡直是對瑪阿歌聲的褻瀆!」

  馬蘭挺直身,一副自大而激昂的樣子。他人醜,說起話來聲音直抖,襯衫敞著,露出曬得發紅的光滑的皮膚,他努力強裝有信心的樣子。

  「但我還記得自己20歲時跳的夏日慢步舞的曲調!並不那麼一錢不值。而且你不也還記得那舞曲的調嗎?它比你想的要美妙。它永遠都留在我們的腦海裡!即便有些可笑,但會在我們的心裡伴隨終生。這才是永久不衰的傳奇,是大家潛意識中的一個真正的共同愛好。」

  「別用什麼大家共同的潛意識這種話!收起你那一大套社會學理論。這從來就不是我為瑪阿設想的目標。我的計劃完全是另一種嘗試,一個偉大的嘗試!」

  幾天後,呂絲來看我,說她曾在路上與基·勒普蒂打了個照面。我不認識這個什麼基·勒普蒂。

  「他是索比公司法國分公司的新任經理。」

  後來呂絲繼續與此人聯絡,打通了渠道。憑她那清秀的臉蛋,哪都能進,而且到哪兒都會燦然生輝。

  她接著說道:

  「勒普蒂在電視裡注意到了瑪阿……這是他主動向我提及的。我覺得他有點好奇,一種純商業的興趣,但……」

  「這很重要,比什麼都強。你有沒有簡要介紹一下?」

  「沒有。我不想弄得太專業化。我另有辦法。要採取更主觀、更個人的方式……我會想出一個自然又合情合理的辦法。跟瑪阿在一起,我仿佛生了翅膀一樣,很快,我也會有天才的!」

  呂絲說話時一直筆直地站著,語氣詼諧。我開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我與馬蘭之間的爭執。我一直都想擺脫他。要是他不再咬住瑪阿不放,要是能把我們拋開就好了!我們之間的合同定得很活,我們越早離開他越好。不然,他會把我未來的計劃全毀掉。因為雙方現在就有些水火不容了。那麼呂絲呢?她正在織那張捕捉勒普蒂的網。這可是個要人,不但關係四通八達,而且有張硬牌子。日本人的索比公司有一整套全新的激光盤製作系統,與電子技術相結合。他們的唱片正在不斷湧向美洲大陸。但他們很謹慎,只發行有大名氣、收聽率最高的歌星的專輯。話是這麼說,但勒普蒂也是個男人,他也會有欲望,誰知道他的鬼主意呢?呂絲指引著他,刺激著他那隱秘的情感和欲望。瑪阿目前極易衝動。她會突然佔據你的腦海,讓你無法逃避,然後在你的體內以一種令人害怕的力量擴張。她高高在上,沉默不語,帶著種野性。而在她的腳下,我們顯得那麼渺小。我們將自己瘋狂的念頭掩飾起來。璐完全被她迷住了。我也一樣,儘管我繼續指引著我們這艘「大帆船」的航向。她的美麗像支無敵艦隊,而我則已登上了這支艦隊。我緊握住舵把,但是風浪的大小都由她控制,她是海洋的主宰,而我只是一隻指南針。我清楚地感到自己體內的激情在洶湧澎湃,像浪潮般漲落。這是對那灰色身軀及那雙寶石般瞳仁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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