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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達佩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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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達佩斯的軍運車站上,馬杜西奇給紮格納大尉送來一份旅部的電報。它是那個被送到衛生所的倒楣的旅長發來的,跟上一站發出的明碼電報的內容一樣:「迅速做飯。向索卡爾挺進。」不過還加了幾句:「輜重兵編入東線部隊。停止偵察工作。十三先遣營在布格河(在波蘭。)上架橋。餘詳報。」 紮格納大尉立即前往軍運管理處。一個矮胖子軍官,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接見了他。 「你們那位旅長大人又幹了好事啦,」他邊說邊哈哈大笑。「可是我們還必須把他這些蠢話給你們送去,因為師部還沒來通知說他的電報一律扣留不發。昨天七十五團十四先遣營打這兒過,有一份給他們營長的電報在這裡,要他給每名士兵額外發六克朗作為奪取普舍米斯爾的特別獎勵。還讓每個士兵從這六克朗中拿出兩克朗,認購戰時公債……據可靠消息,你們的旅長大人中風了。」 「少校先生,」紮格納大尉問管理處主任,「根據團部命令,我們該向格德勒(匈牙利的一個城市。)進發。每個士兵該在這兒領一百五十克瑞士乾酪。上一站他們每人該領一百五十克匈牙利香腸。可是他們啥也沒領到。」 「在這裡也未必能領到什麼,」少校回答說,仍然和藹地笑著。「我還沒有聽說過有這類讓捷克部隊領取這些東西的命令。再說,這也不關我的事,你找軍需處去吧!」 「我們這列車什麼時候開,少校先生?」 「你們前面有一列車,是載著重炮開往加里西亞去的。再過一個鐘頭,我們就放行了,大尉先生。第三股道上有一列醫療車。在重炮車開出去二十五分鐘之後,它就開了。在十二股道上是一列彈藥車,等醫療車開出去之後十分鐘開。彈藥車開出去二十分鐘之後就該你們這列車開了。」 「當然羅,如果沒有什麼變動的話,」他補充了一句,還是那麼眯眯笑著,這使紮格納十分膩煩。 「請問,少校先生,」紮格納想把情況弄個一清二楚,就又追問道。「您能不能對我說清楚,您知不知道給捷克部隊每人發一百五十克瑞士乾酪的事兒?」 「這個嘛,有個密令,」布達佩斯軍運管理處主任回答說,臉上依然友好地微笑著。 「沒說的,我這是自討沒趣,」紮格納走出軍運處辦公大樓時暗自想道。「真是活見鬼,我幹嗎叫盧卡什上尉把所有的排長召集起來,跟他們和士兵一道到倉庫去領乾酪呢?」 十一連連長盧卡什上尉還沒來得及遵照紮格納大尉的命令到倉庫去為每個士兵領一百五十克瑞士乾酪,帥克和那可憐的巴倫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巴倫全身發抖。 「報告,上尉先生,」帥克帶著他慣有的溫順勁兒說,「事情非常嚴重。恕我冒昧,上尉先生,我們還是到別處去處理這件事吧。就象我的一位朋友,茲霍什城的史巴金納說的那樣:當他在婚禮上當儐相的時候,他突然想在教堂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帥克?」象帥克想念他一樣地想念著帥克的盧卡什上尉忍耐不住了。「那我們走過去一點兒。」 巴倫跟在他們後面,不停地打哆嗦。這個大漢完全失去了控制,兩隻手絕望地揮動著。 「到底是怎麼回事,帥克?」當他們走到一邊時,盧卡什上尉問道。 「報告,上尉先生,」帥克說,「常言道,與其挨揍,不如自己交待。您曾經明確指示,上尉先生,等我們到達布達佩斯時,讓巴倫把您的肝泥餡香腸和小麵包送來。」 「你聽到指示了沒有?」帥克轉身問巴倫道。 巴倫面臨絕境,哆嗦得更厲害了。 「可惜的是,上尉先生,」帥克說,「這個指示根本貫徹不了。我把您的肝泥香腸吃掉了……我把它吃掉了,」帥克邊說邊在巴倫腰跟上捅了一下。「因為我以為,肝泥香腸可能壞了。我好幾次在報上看到過,說有人吃了肝泥香腸全家中毒。一次是在茲德拉哈,一次是在貝洛納,一次在塔博爾,一次在姆拉達。博列斯拉瓦,還有一次在普希布拉姆。中毒的全死了。肝泥餡香腸是最糟糕的食品……」 巴倫全身哆嗦著站在一旁,把手指頭伸到嘴裡面去捅了幾下,不一會兒嘔吐了。 「你怎麼啦,巴倫?」 「報—報—報告,上—上—上尉—先—先生,」可憐的巴倫在兩次嘔吐之間大聲嚷道。「是我—我—嗯—嗯—自自—自己—吃—吃了。」 可憐的巴倫從嘴裡吐了幾塊包裝肝泥餡兒的錫箔套子出來。 「您瞧,上尉先生,」帥克不動聲色地說,「就象油總是浮在水面上一樣,吃下去的肝泥香腸總會倒出來的。我想把這事兒攬到自己身上算了,可他自己露了馬腳。他人倒是個好人,可就是能把你託付他的食物統統吃光。我也認識這麼一個人,在一個銀行裡當用人。你可以放心地把一千塊錢託付給他。有一次他還到另一家銀行裡取錢,人家給了他一千塊錢。他立刻把錢退了回去。可是你讓他去買十五個克裡澤的熟牛肉,他會在路上給你吃掉一半。簡直是個大饞鬼。有一次,銀行職員們讓他去買肝泥灌腸,他在路上用小刀割下來吃,灌腸口子上用一塊英國橡皮膏把它封了起來。這橡皮膏其實比五小節肝泥灌腸還貴。」 盧卡什上尉歎了一口氣走開了。 「您有什麼指示嗎,上尉先生?」帥克追在他後面喊道。這時在盧卡什的腦子裡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想法:士兵們連長官的肝餡兒灌腸也偷吃了,可見奧地利是沒法打贏這個戰爭的。 這其間,帥克把巴倫帶到軍運鐵路線的另一邊,同時還安慰他,說他們一塊兒進城去看看,從那兒給盧卡什上尉捎點匈牙利小香腸來。帥克對匈牙利王國首府的概念僅限於那裡有臘味特產,這是不足為怪的。 「萬一火車開掉了呢?」巴倫擔心地說,由於嘴饞,他又捨不得失去這個機會。 「只要是上前線,絕對誤不了事,」帥克信心十足地說,「因為每列開往前線的火車都知道,要是太急了,就只能將半車人運到終點站。我很瞭解你,巴倫,你是怕花錢。」 可是他們哪兒也沒去成,因為已經發出了「上車」的口令。各連士兵再次兩手空空地從倉庫回到車廂。他們本來應該在這兒領到一百五十克乾酪的,如今卻每人得了一盒火柴和一張奧地利軍人墓地保衛處(維也納卡尼祖斯大街19/4號)印行的明信片。一百五十克瑞士乾酪落了空,發給他們的是西加里西亞的謝德利茨軍人公墓畫,畫上還有一座陣亡民團紀念碑。紀念碑是那個賴著不上前線的雕塑家。一年制志願兵舒茨上士的作品。 軍官車廂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常。先遣營的軍官們圍著紮格納大尉,他正在激動地向他們解釋著什麼。他剛從軍運管理處回來,手裡拿著一份旅部拍來的十分機密的電報,電文很長,是關於如何對付一九一五年五月二十三日奧地利發生的新局勢的種種指示。 旅部來電說,意大利已向奧匈帝國宣戰。 還是在利塔河畔布魯克時,軍官們就常常在軍官俱樂部的茶餘酒後大談意大利的奇怪表現,但誰也沒料到,那位白癡士官生比勒的預言竟成了事實;他有一次在晚飯之後把盛通心粉的盤子一推,說:「這玩意兒等我到了維羅納(在意大利。)城門下就能吃個夠。」 紮格納大尉看完剛從旅部來的電報,下令吹號集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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